夜色如墨,許念換了一身紫色衣袍,內搭白色衣裙。
她靜靜等著斛觴容過來。
三日之期到了后,她和棉錦共議出了如何殺斛觴容。
“只要將此藥給斛觴容服下,他立馬便會渾身難耐,生不如死?!?p> “毒藥?”
許念問著她。
棉錦點點頭,她惡狠狠地說著,“斛觴容害我匪淺,我怎么能讓他這么輕易就死呢。這藥服下后,會讓他痛苦百倍。到時我會來接應你?!?p> 許念同意了。
斛觴容每日都要來她的寢殿同她一起吃飯,她便將毒藥下在了他常吃的那幾道菜里。
許念自嘲,兜兜轉轉她還是用了那個她覺得很愚蠢的方法。
不過,如今她有同伙,應當不會那么不好得手吧。
斛觴容一進來就見到許念坐在桌前,等他一起吃飯。
他很是高興。
今日棉錦告訴他,她已經將秘藥給許念服下。許念很快就能不受舊傷折磨,做她想做的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許念今日居然在等他。
“念念,你往日不會在桌前等我?!?p> 斛觴容這一開口讓許念一頓,難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只是不想讓萱白再熱飯了?!痹S念拿起筷子不經意地說?!懊看文阃韥?,萱白都要再去熱一次飯。”
“是我的錯,以后不必讓她去了。”斛觴容連忙說著。
許念冷哼一聲,“誰敢讓比目的王上吃冷飯呢?”
說罷,許念便自顧自地吃飯。她用余光瞥見斛觴容伸筷子夾了她放了毒藥的菜,放進嘴里吃了。
許念咬著筷子,說不上什么感受。那種之前的酸澀感又浮現了上來,她回憶起與斛觴容之間發生的種種。
她,無法欺騙自己不為他有所觸動。那些斛觴容救他,愛護她的場面,那些對她的縱容……
可是,她殺了爹爹。
殺父之仇,不得不報。
可是,她為何覺得心有些痛呢?
斛觴容看著許念泛紅的雙眸,連忙放下筷子,關切地問道“念念,你怎么了?”
他的念念,怎么看起來要哭的樣子。
許念從桌前站起,往后退了兩步,忍著自己要從眼眶奪出的淚水,咬咬嘴唇,扯出一個釋懷的笑,“斛觴容,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我們不會如此……”
希望他們之間可以沒有這么折磨人的恨相隔于中間。
斛觴容不明白許念為什么這樣說,他只是覺得許念看著很難受,他起身想要走近許念看看她時,忽然,覺得身子一熱,頭也有些暈。
他晃晃頭,用手撐著桌子,皺緊了眉頭,他感覺著身上不斷涌上來的熱意和燥意……
他這是……
斛觴容有些生氣地盯著許念,厲聲道,“許念!你就是這么作踐自己么!”
許念淚水已經滑下了臉龐,她以為斛觴容已然毒發了,還未發現斛觴容這種樣子不像是中毒。
她看著斛觴容,泣不成聲道“你,放心,待你死后,我不會再牽連旁的人的……”
許念心想到,她不會再傷害斛觴容身邊的人的。
“呵”斛觴容氣笑了,“難為念念你費心了?!?p> 說罷,斛觴容走近許念,猛地將她抱住。許念被他沖來的力道牽連,沒有站穩倒在了地上,她肩膀上的舊傷被沖擊的隱隱作痛。
“斛觴容,你……”
話還未說出口,許念就覺得自己的嘴被斛觴容咬住了,他的力氣很大,不僅咬還啃。
被堵住嘴的許念,連忙用手腳推搡他,卻沒什么用處。
良久后,斛觴容放開了她。
“傻念念,這哪里是毒藥。你被騙了。”斛觴容又親了親許念的額頭,留下還沒回過神的許念離開了。
斛觴容回到自己的寢殿,讓人送來涼水,整理好自己后,叫棉錦來了。
“你為何騙她?”斛觴容問道。
棉錦一臉無辜,“王上這個樣子,不應該感謝棉錦么?”說罷,她打趣著斛觴容,“倒是沒想到,王上這么快就結束了?!?p> 斛觴容沒有跟她解釋什么,他又問著,“秘藥為何沒有給念念?”
棉錦說到這個,收起了自己的吊兒郎當,她問道,“王上,當真要給許念服用這秘藥?”
“幫助我的是王上,王上要這秘藥,我肯定會給出。但是,那許念是要殺你?,F下她僅是聽我三兩話語挑撥便要取王上性命。若是,她能再次習武,難保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刺殺于王上。而且,她這樣的身份,若是不能為王上所用,必得處死。”
棉錦沒說出的還有,許念誤以為是斛觴容殺了許禁。
斛觴容聽完她的話后,對棉錦道“念念,之前過得太苦了。她只是受太多傷害了。待她無恙后,我會放她離開?!?p> 棉錦不再相勸。
罷了,情這一字,相勸又有何用。
“既然已經相知王上的態度,棉錦不敢再擅自做主了,明日便去將秘藥帶給念安殿下?!?p> 待棉錦退下后,斛觴容回想到剛在許念寢殿的情景。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傻傻笑著。
許念在自己的寢殿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發出“嘶”的痛聲。
斛觴容!
她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明知道她下錯藥了,還敢這樣對她!
她的嘴好痛!
窗外今日未曾能見到明月,漆鴉鴉一片黑。
許念垂下眼,若她也能如這夜一般有此沉穩的心境,又何談不忍呢。
第二日,棉錦為許念奉上了秘藥。
許念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要把藥拿來的意思。
“念安殿下,不會生氣了罷,棉錦不過同殿下開個小玩笑罷了?!泵掊\面上帶笑,沒有半點認為自己做得不對。
許念也對著她笑,反問道,“不知同為女子,閣下可能受得了此種玩笑?”
棉錦面上的笑僵硬了一分,將藥瓶放下,鄭重地對許念行了一禮,與許念道歉,“是我的過錯。望念安殿下原諒于我。”
“沒有原諒不原諒,你不過是效忠于斛觴容,為他做事,自是為他考慮。旁的人又與你何干?!痹S念說罷,又道,“秘藥我會收下,相信這次閣下不會再開玩笑了?!?p> 棉錦連忙道,“這是自然?!?p> 棉錦走后,萱白攔著不讓許念服下秘藥。
“殿下,她已經騙過你一次了,你還敢信她?”
許念搖頭,對萱白說著“她這次不會再騙我。這種有如此功效的秘藥,傳言,只在安宇國皇室內流傳。她應是安宇皇室之人,秘藥是真的?!?p> 她沒有跟萱白說,斛觴容和安宇國皇室有接觸,那人又來試探她。想必不會在此事上騙她。況且,她剛剛也試探過了。
萱白沒有再攔,許念服下藥后,就去看書了。
她把比目皇宮的園子也逛夠了,這些天找了些話本子來看。本來是想看兵書,又覺得如此,怕是更惹禍端,如今之際還是安分些。
若她的傷真養好了,她必然會離開此地。
斛觴容今晚再來時,他們倆人默契地沒有提昨晚的事情。
飯后,斛觴容邀許念一起走走。許念答應了,沒有讓萱白跟著,就他們二人。
“念念,倘若,我讓你留下陪我,你會留下嗎?”
斛觴容一雙眼在月下很亮,他一向是極好看的。
“不會?!痹S念沒有猶豫地答道。
斛觴容無奈笑著,“果然?!?p> 又走了一段路,許念問著“你的眼角是誰傷的?”
“敵人太多,忘記了。”斛觴容不甚在意地答著?!翱墒遣缓每戳??”
許念看著斛觴容有些可憐的眼神,搖搖頭,“不會,你一向很好看?!?p> “以前想讓你看看比目國的小飛燕花,現在如愿了?!滨x容指著一處極小的花叢,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小飛燕在比目是象征自由的花,念念,你同它一樣?!滨x容笑道。
許念自嘲道,“可我現在還被困著。”
斛觴容沉默著沒有答話。
又往前走了走,許念開口說累了,兩人便往回走。送許念回到寢殿的時候,斛觴容問許念明天可愿意和他一起出去。
許念沒有答應。
她不想當被困在籠中的鳥,在主人同意的時候,才能在方寸之地外飛翔。她想要自己飛出去,想要自己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而不要別人施舍,或者偶爾的好心。
斛觴容自是失望著離開了。他還是乞求著許念能夠留下,就算不留下,最起碼可以多陪著他些。
可是,乞求就是乞求,是不好實現的。
鳳凰都,徐府內。
林毓坐在廳堂等了許久,才見到徐煞。
徐煞進來對林毓行了一禮道“不知丞相大人,深夜前來所謂何事?”
“你我之間,非要如此生疏么?”林毓盯著徐煞問道。
“你我之間,本該如此。之前種種,是徐煞不知好歹,妄圖與丞相大人稱兄道弟。”徐煞認真地說著,行禮的姿勢未變。
林毓冷笑,好一個不知好歹,好一個妄圖。
“既如此,我便告知你,我為何來此?!绷重蛊鹕硗庾吡藘刹?,“陛下命你掌管獄間司,捉拿方柯等人?!?p> “臣,謹遵圣令!”
林毓沒有再看徐煞一眼,起身離開了。
他走得時候想著,徐煞得死。
他不能讓那個秘密被許念知道,一點也不能。
徐煞看著林毓離開的背影,久久未動。世事無常,他們是怎么走到如今這樣的呢?
以前一起喝酒的日子好像還在昨日,忽然,酒灑人散,不過一場夢罷了。
比目國,議政堂內,魏清風是第三次看到斛觴容走神了。
他咳嗽了兩聲,斛觴容抬眼看著他,“怎么?”
魏清風道,“王上,如今鳳凰都內鳳賀占據南邊,林毓扶持鳳羽占據北邊,我們待如何?”
斛觴容默了默,他知道魏清風的意思,想要盡快一鼓作氣,拿下鳳凰都。“我認為我們應當按兵不動?!?p> 魏清風問“是按兵不動,還是王上心不在國事之上,只被那妖女迷了眼睛!”
央熾在一旁聽見這一句,瞬間不打盹了,他瞪大雙眼,看著他的師兄,不是,什么情況,是真不怕死啊。
斛觴容面上未見生氣,出聲道,“與她無關。我只是就現下情況而言。如今比目國局勢未定,之前吞并鐵北國,又接納了安宇國一大部分人,局勢并不穩。況且,初換帝王,百姓想要安穩,不適合出手?!?p> 央熾也附和著,“是啊,這些年打打殺殺的,百姓們哪能受得了,這個時候得修養生息?!?p> 魏清風厲聲道,“修養生息還是當縮頭烏龜,你們心里清楚!”
說完,魏清風甩袖離去。
斛觴容盯著魏清風離開的背影,無奈笑笑。
央熾覺得現在有哪里不對勁,他想再仔細琢磨一下的時候,發現斛觴容已經離開了。
他連忙追上去,“王上,你別和師兄置氣,他這個人就是有點急性子罷了,他心是為你好的。”
斛觴容點頭,“我知道。”
魏清風的心為不為他好兩說,為天下大局好是真。不過他卻是太急了些。
方才他對魏清風說得那些話都是真的,短時間內,他不會去攻打鳳凰都。而且,鳳凰都短時間也不會來攻打比目國。他們自顧不暇。
鳳賀此人甚得民心,身邊有逃過去的方柯,以及其他聚集過去的能人。鳳羽身后有林毓,原敞。兩位難得的良臣智士。真要打起來,鹿死誰手,說不準呢。
不過,如此倒是提醒了他。他得抓緊多尋找些人,只聽命于他的人。
“之前讓你找的那些人怎么樣了?”斛觴容問道。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他們都是一等一的猛將,以一敵百不是問題!”央熾自夸道。
“那我出得那些題呢?可有人答出?”斛觴容繼續問著。
央熾摸了摸頭,“唉,他們都只會習武,好些連字都不識,哪里能做出來?!?p> “一個答出來得都沒有?”斛觴容有些不信。
“那倒是有一個。”央熾答道,“他叫阿左。”
斛觴容點點頭,“明日叫他來見我?!?p> 央熾猶豫道,“你真要見他?”
“怎么?”
央熾長開嘴又合上,良久后,憋出一句,“他相貌極丑,很是不雅?!?p> 斛觴容笑了,“我還當是何事。人的臉不過皮囊罷了,哪能以美丑判人?!?p> 央熾撇了撇嘴,那你眼角傷了的時候,還不是鏡不離手,挽鏡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