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兒把劍丟掉,驚慌失措地看著我,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著淚光,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下意識地抱緊她,把她臉上的鮮血擦干凈,安慰她不要怕。
‘怎么辦......我殺生了......周皇子,你說我該如何是好?我只是想嚇嚇它,我只是......我無意取它性命......’瀟湘兒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憐又無助,或許她連一只螞蟻都未曾傷害過,更何況是一只活生生的靈獸。
我把她眼角的淚痕擦去,告訴她:‘我們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殺掉那只靈獸的,我們不是壞人,懂了嗎?’
瀟湘兒這才點了點頭。我也怕父皇和皇兄怪罪于我,于是我們商量好,誰也不要提及靈獸一事。而那把寶劍,我當然也不能拿回去,要是父皇問起這寶劍是從哪里來的,那我們擅自下山的事情就會敗露。考慮再三,我們在一棵樹下,挖了一個洞,把寶劍和靈獸的尸體一起埋了。
當我們回到清欲寺時,祭天大典也結束了。我讓瀟湘兒先去換一套衣服,免得她衣服上那些血跡讓人看見起疑心。
我們就這樣匆匆分別,我以為來日方長,我們一定還會再見,我不敢相信,我們再無相見的可能。無人茶館那老板的預言一語成讖。
父皇派李公公來找我,李公公帶著一群侍衛和幾個道徒,匆匆忙忙的,看樣子他們找了挺久。李公公見到我后,差點喜極而泣,他拉著我的手說:‘哎呦我的驍皇子喲,我的小祖宗,你去哪里了?皇上都快急死了,正到處找你呢,快跟奴才走吧。’
我跟隨李公公走了,遠遠的我就看見人群中央的父皇,父皇那時候站在車輦旁邊,身型很高大,就連影子都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一襲明黃色的袍子,明黃色的束腰帶,明黃色的披風,到處都繡著飛騰的金龍。
站在父皇身后的,是清欲寺的住持無欲道長,以及十幾個道徒。道徒們也很著急,要是皇子在他們寺院里丟了,哪怕他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反倒是無欲道長,老神在在,面色平和,仿佛天大的事對他來說都不是事。
皇兄站在父皇身邊,四處張望,正在到處尋找什么,皇兄比父皇先看見我,給我使了個眼神,我心領神會,父皇此時可能有些生氣。
我走到父皇跟前,不敢抬頭看他,我低著頭,只看見父皇的靴子上,沾了一滴血。我心里疑惑,父皇的靴子上怎么會沾有血呢?我不知怎么又想起那只死去的靈貓。
‘驍兒?驍兒!’父皇叫我,我抬起頭,發現父皇臉上盡顯疲憊之色,雙眼盡是血絲,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父皇問我:‘你剛才去哪里了?’
‘回父皇,我......我剛才去茅廁了。’我一說謊就結巴,眼神躲閃,屏著呼吸,咬著嘴唇,右手掐著左手食指,直到指尖發白。
父皇半瞇著雙眼盯著我,他的雙眼如鷹般銳利,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父皇問旁邊的李公公:‘李公公,你給朕說說,你是在哪里找到驍皇子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剛才李公公是在后山那邊找到我的,要是李公公說出實情,我就完了。
李公公瞅了我一眼,然后說:‘回稟皇上,奴才方才是在茅廁外找到驍皇子的,驍皇子的確是去茅廁了。’
我的心猛地落下,李公公果然仗義!
這時無欲道長開口了,他一邊捋著胡須一邊說:‘皇上,既然驍皇子安然無恙回來了,就不必再追究,小孩子嘛,貪玩,到處跑跑也能理解,皇上您說呢?’
父皇沒有再說話,好一會兒后,父皇大手一揮,說:‘啟程,回宮!’
我頓時松了一口氣,劫后余生般,后背冒出一身冷汗,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父皇上了前面的車輦,我和皇兄上了后面的一輛。我的皇兄,也就是周國太子,名周捷,那時候十六歲。我們的父皇有很多妃子,但我們的母后是皇后,父皇自然愛我們的母后多一些。或許是因為母后的關系,父皇對我們兄弟倆,也格外關心。
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我撩起車簾,最后看了一眼這清欲寺。無欲道長還站在寺門前相送,他看見我,對我笑了笑,我機械性地點了點頭,然后把車簾放下。我總覺得,無欲道長這個人不簡單。
皇兄坐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臉嚴肅地問我:‘弟弟,你跟我說實話,剛才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父皇找不到你,都急得吐血了。’
‘什么?吐血?’我驚愕,看來父皇對我操了不少心。父皇兒女眾多,但皇兄是嫡長子,父皇自然把很多希冀放在皇兄身上,這點我是知道的。我一直以為,我在父皇眼里,沒有那么重要,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啊,你可別亂跑了。要是母后知道你亂跑,說不定比父皇還著急呢。’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亂跑了。’
皇兄后面還說了什么,我沒聽清,我倚靠在車廂上,慢慢閉上眼,聽著外面的風聲,慢慢睡著了。”
“后來呢?”瀟公主問。
周驍望著桌子上的寶劍,神色凄涼,“后來,”他繼續說道,“后來,我再也沒有出過宮,再也沒有見過瀟湘兒,我以為那個無人茶館的老板說的都是對的,或許我跟瀟湘兒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在皇宮里的幾年,我時常會想起瀟湘兒,我努力學習武功和拳法,還掌握了常人一輩子都難學會的法術,只為將來能更好保護她。
直到今年,我已是弱冠之年,按照周國習俗,成年男子的弱冠禮需在清欲寺舉行,我得知可以去清欲寺,激動得一整晚沒有睡覺,我終于可以再見到瀟湘兒。她今年已經十八歲了,俗話說“女大十八變”,瀟湘兒一定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定是個落落大方的美麗女子,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我。”
說到這里,周驍又停了下來,雙手撐在桌子上,臉色痛苦,盯著桌子上的寶劍,一動不動,兀自留著淚。
“你見到她了嗎?她怎么樣了?”瀟公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