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乘坐的油車低調(diào)的路過城區(qū),發(fā)現(xiàn)很多人正在膜拜著什么。
“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看向隨風。
“這是送神活動。”隨風解釋道。
“送神活動?”車上所有人都有點茫然,請神送神,在宗教區(qū)域偶有發(fā)生,但這么多人一起,難道是發(fā)生了大事?
“人類愚鈍自私,千年來利用神靈的好意,驅(qū)使神靈,以至于惹惱了神靈,導(dǎo)致諸多神靈不再回應(yīng)人類。”
“因此,諸信徒應(yīng)當辭別諸神,至此以后靠自己的力量戰(zhàn)勝苦厄。”
“這是你弄的?”卉雅的嘴巴一下子張開了,這種冠冕堂皇又邏輯混亂的東西,真的能讓那些信徒信服嗎?
“那你也太看得起他們的,絕大部分的人不過是混亂邏輯的奴隸,他們哪來的邏輯思維,去判斷是真是假?”
只要看上去大概可以,就行了。
“而且,這不是我弄的,而是那些先行者教先行者弄的。”
“先行者會弄這個東西?”玖聞疑惑的看向隨風,在她的映像里,先行者都是特別隨和,特別佛系的。
原來他們也會主動的弄這些東西嗎?
“你可能對他們有什么誤解,”隨風看著那些伏在地上的人,淡淡的道:“先行者教確實不會強力擴張,一起隨緣。”
“但先行者本身卻不是這樣的。”
至少在目前來講,寬容者可以寬容絕大部分人,卻寬容不了敵視寬容者的人。
“先行者教包容一切,但那些原始宗教卻包容不了先行者教。”
隨風在萬州暗中折騰了五年,整合所有的信仰,建立了拜神教和千神殿。
“但這只是表面的和平,在私底下,還有一部分狂熱信徒和一些投機信徒在搞事。”
那些狂熱信徒覺得拜神教背叛了神靈,堅決抵制,但面對官府和大部分信徒的力量,他們只能潛伏起來,假意奉承。
他們是一個個潛藏的危機,一旦拜神教出現(xiàn)問題,他們就會全部爆炸開。
不過隨著先行者越來越多,很多狂熱信徒已經(jīng)被改變了——人總以為他很堅定,但事實上,只要花費些功夫,玩弄他們簡直不要太容易,甚至隨著時間變化,他自己就會改變。
什么海誓山盟,都是天大的笑話。
先行者們一個個撫平他們的抗拒,轉(zhuǎn)變他們的思想,把申太虛嘴里的不可能變成現(xiàn)實。
處理妥當了,這個危機只是小問題。
但那些投機信徒就不是先行者們能夠解決的了。
這些投機信徒其實就是邪教的源頭,他們信仰宗教,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所以在拜神教成為潮流之后,他們立馬就叛變了原始宗教,成為了虔誠的拜神教信徒。
“如果要取消所有的神靈,就必須解決他們,因為和別的信徒不一樣,神靈是他們的安身立命之本,在平日里,他們可能會表現(xiàn)的很糊涂,但在關(guān)鍵時刻,他們會比所有人還精明。
他們對神靈的存亡特別敏感。
像這種人,教化是沒有用的。
“所謂教化,就是讓一個人不要在做錯事,要變得更好,可對他們來說,這就是通往最好的辦法。”
就像對那些沉迷游戲的辦法來說,游戲就是更好的未來。
讓他們犧牲掉自己的未來,只為了討大人和老師的歡心,也虧那些人想的出來。
先行者教自然不會暴力教化,可他們也沒有辦法給這些人更好的未來。
所以他們能做的,就是釜底抽薪,直接把神祗給‘送’走了。
沒了神祗,他們拿什么去投機?
“所以,為什么要取消神祗呢?我覺得,還可以接受啊?”卉雅不太懂這個。
她那個西王母教只是個偽教,借了宗教的一點東西罷了。
雖然她也解決過很多次危機,避免西王母教走入深淵,淪為邪教,但對于宗教的害處,她是真的不太了解。
“神祗沒有錯,錯的是人類,是宗教。”
“什么意思?”玖聞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沒聽懂這句話。
“你們來的已經(jīng)太晚了,看不到萬州的宗教械斗。”
隨風曾經(jīng)旁觀過很多宗教械斗,有大的有小的。
“但無一例外,最后的發(fā)展一定會超越最初的規(guī)模。”
因為有很多無關(guān)的信徒下場了。
“如果你也去仔細研究每一場械斗,最后就會發(fā)現(xiàn),械斗的背后是煽動。”
通過不斷的扣帽子來煽動更多人的情緒,從而擴大規(guī)模,讓械斗變得更恐怖,更劇烈。
不打他們,你就不是我們的人;這些異教徒罪孽滔天,必須得死!
宗教成為了他們的工具,一旦他們使用了這個工具,正義和邪惡就會讓位給立場。
“只看立場,不看對錯,這是不對的,也是危險的。”
這種危險不只是對被煽動者,還有煽動者。
因為他需要不斷的去引導(dǎo)好輿論,被煽動起來的信徒們就像一把刀,架在敵方的頭上,也架在煽動者的頭上。
一旦煽動者違背了大家的共識,那他馬上就會被那些被煽動者的怒火給吞噬掉,。
以為站的高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想法太天真了,那些把你捧上神壇的人,也能讓你糊到地心里去。
“這個反饋機制會一點點改變信徒,讓他們從宗教信徒變成了某個共識的信徒。”
隨風在萬州看到的,就是宗教的凋零,只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東西在萬州的大地上肆意妄為。
很多信徒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但他們卻無力解決。
還好隨風帶來了先行者。
其實先行者們最初做的事情是把萬州的百姓變成純粹的信徒。
他們是‘外來者’,不受那些意識形態(tài)的威脅,所以可以推翻一切。
那些先行者滲透進各個宗教,用自己的知識和智慧打消那些扭曲的意識形態(tài)。
他們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論證這件事情是錯誤的,然后說服身邊的人這是錯誤的。
先行者沒有能力,也沒有動力去管其他人,但所有被他們?nèi)χ械淖約喝碩紩粐欄竦墓蕓刈 ?p> 這些圈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也就沒有械斗的人了。
“但這一切的根源都沒有消失,如果有一天先行者消失了,那萬州就會變回原樣。”
不過也不能因此否定先行者的努力,在當下的歷史節(jié)點里,先行者做的是最正確的。
而隨風要做的,就是趁著這個時候,把萬州的宗教推向下一個節(jié)點。
“被毀滅的不是神祗,而是宗教,或許這之后還會有信徒,但那是先行者教基礎(chǔ)上的信徒,而不是現(xiàn)在的那些愚昧信徒了。
所謂先行者教基礎(chǔ)上的信徒,就是獨立信仰著神祗的信徒。
當信仰從集體行為變成個人行為的時候,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就像粉一個明星,自己粉自己的就好了,不要在意別人,也不要干涉別人。
“我們,能下去走走嗎?”玖聞突然問道。
隨風先是一愣,而后笑道:“當然,完全沒問題。”
油車慢慢停了下來,玖聞和卉雅扶著大赤皇帝走了出來。
這里是一處街道,所有的居民都走出家門,伏拜在地上,嘴里念叨著些什么。
他們盡可能避開那些居民,慢慢的往前走。
偶爾有人結(jié)束了儀式,萬分感慨的起身回去了。
還有人直接趴到了地上,不舍的痛哭。
但無論是誰,都沒有抗拒這個力量——會抗拒的人已經(jīng)被當作假信徒開除教籍了,這之后,他就算繼續(xù)保持信仰,那也是他一個人的事了,和其他人無關(guān)——這不就是隨風他們預(yù)設(shè)的目標嗎?
“百姓,被迫害了太久,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匍匐在地上,朝拜著某個人。”
這種傷害是無法逆轉(zhuǎn)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后裔解脫,變成一個正常人。
這些信徒,就算現(xiàn)在送神了,很快他們也會找到新的代替者,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當然,就算他們之后又信回來了,那也永遠回不到現(xiàn)在的模樣了。
大赤皇帝一直默不作聲。
隨風他們現(xiàn)在做的事,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了。
這是比他預(yù)想的未來還要未來的事。
“這就是完美世界嗎?”大赤皇帝嘟囔著,卻沒有人聽到。
攙扶著他的玖聞卻在想著另外的事情。
自己這么多年,有為萬州做過什么嗎?自己改了那么多奏折,發(fā)了那么多文件,最后卻跟申太虛一樣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那自己這些年的犧牲,意義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