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精神蛆蟲,第四十九號,還活著嗎?”
“死了,頭腦不堪重負,這些古代文獻中所描述的控制方式成功率很低。”
“可能是我們使用的方式不對,或許換一種開顱手段就可以,你要知道,方丈只看重結果,不需要過程。”
“這是迷信。那幫先民所信仰的神如果翻譯地沒錯的話,該是叫‘白晝’,實在是邪惡愚昧,應該把石佛山地區神像全部摧毀才對。”
虛墨努力睜開眼,想要辨識對話的人是誰。
她模糊地看見是兩個僧人,一胖一瘦,他倆正圍著另一個木板床,床上的男人看樣子是死了。
這是個封閉室內空間,毫無例外,她又被捆起來,這次是在木板床上。
滲入木板中的血仍散發著臭腥,很明顯上一個躺在這兒的人結局不好。
四周柜桌上瓶罐眾多,這兒像個藥房,房間正中央——她把視線努力挪過去可看到,有一個大的煉爐,爐肚上的標記…她有映像,和那日破廟里遠古異神腹上一樣。
“現在白晝信徒有壯大的趨勢。”胖和尚做著筆錄說道“完全不知道他們的意圖究竟是什么,毫無章法。”
“有花戒那樣的高僧在門口把持,必然不會放一個那樣的瘋子進來。”瘦僧用刀開始扒死者的頭皮,虛墨感覺那刀子簡直是在割自己的肉。
她手腳一動,鐵鏈響了。
胖瘦二僧停下手中動作,看了眼,走過去。
“她醒了。”胖和尚搓著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他拿來一陶罐,打開封蓋,里面密密麻麻的白色蠕蟲迫不及待地爬出,胖和尚笨拙地把蟲子再捉回去“這是一個妖,書上說妖的體能恢復是常人十倍,那么她的承痛能力必然也是十倍,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放心地加大精神蛆蟲的量。”
“但那么多蟲子可塞不進她腦殼里。”瘦僧擦拭手中的尖銳匕首“我們要的是靜默者,而不是一具無用的尸體。”
“那你這次開顱的手段稍微別那么粗暴,傷口一旦感染可就全完了。”
“所以這種精巧的活兒方丈才會讓我來做。”瘦和尚輕撫虛墨的額頭,用沾了白酒的濕紗布仔細給她擦拭。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沒有被封,還能說話“你們要干什么?”她難以壓制語氣中的恐懼。
“這在一開始會比較疼,但到了后面就舒服了,真的。”瘦和尚對她眨了個眼,就像小孩子間開玩笑一樣“你所做的一切惡都來源頭腦中的邪念,而這種可愛的寶貝”他捏出一只蠕蟲在手中,給虛墨展示“待會兒它會鉆進你腦子里,啃食掉你腦子中的錯誤組織,以來保證你棄惡從善。這種蟲子稀少昂貴,培育出來花了我們不少時間,但畢竟慈悲為懷,所以也就不計較那么多啦。”
虛墨捏緊拳頭,咬牙威脅“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保證會讓你腦袋落在蟲窩里。”
“躺過這兒的人很多。”胖和尚笑嘻嘻地說“而你是最不會罵人的,就憑這點,我會輕點。”
‘咚咚咚‘
這時有人敲門。
瘦和尚白了一眼,前去開門,是一位人還沒掃帚高的小僧。
這小僧虛墨認識,原先看守天生寺下層,后又因亂闖暗門被她打暈的那位。
“師兄,方丈有話讓我轉告給你們。”小僧時而撇了眼里面的虛墨“他說有要事得商議,讓你們去佛頂一趟。”
“能有什么要事?”瘦和尚高度懷疑地問道。
“我也想問啊,但因為最近剛闖了禍,所以也不敢多嘴。”小僧愧疚地說。
“嗯,這倒也是。”瘦和尚猥瑣一笑“哈呀,沒想到你小子表面看上去老實的很,背地里還和民女有一腿。”
“師兄別說了,我再也不敢了,方丈能饒了我已是萬幸。”
“嗯——”瘦和尚懷疑不減“不過方丈真的沒提半點緣由?”
“佛頂的長老不少,明天畢竟是要有大型祭典,他們都在商量到時候的場次安排問題。”
“看來這次他終于想到要讓我們出面了。”瘦和尚點頭,胖和尚提了嘴“要不先把蛆蟲手術給她做了再去,也不會太久,回來后正好生效,也省事。”
虛墨剛要抗拒,小僧就著急道“萬萬不可——師兄,實不相瞞,我中途因為貪玩已經把通知的事給耽誤了,你們要是再晚去…方丈知道我又玩忽職守,非重罰我不可,到時候恐怕明天的祭典我只能在小黑屋里過了。”
“嘿!你這臭小子。”瘦和尚無奈轉向胖子“算了,我們就先去吧,橫豎不差這么一時半會兒。”
“可這妖女該怎么辦?”胖和尚憂心地前來“就放她一個人在這兒?”
“師兄們愿意幫小僧這個忙,小僧便也可以在這里幫你們看著,女妖手腳都被捆著呢吧?只要綁的夠嚴實,那肯定不會出事。”
“這倒可以,她跑是跑不了,但你也別亂招惹她,那家伙咬起人來肯定不輕。”胖瘦二僧說了些無關緊要的吩咐后便關門離去,這下整個屋子里就小僧虛墨兩人。
虛墨有種不妙的預感,不知這家伙對上次被打暈的事是否還耿耿于懷。
這小僧拄著掃帚眼神怪異地遠遠盯著虛墨,他清秀地很,年齡恐怕還沒十四,害怕與激動混雜。
他緩步靠近,屏息,輕聲吐道“要不是因為你,云兒就不會死。”
想必那女的就是叫云兒“你想怎么報復就隨便吧,我現在這狀態,你也知道。”可她怎么會死呢?莫非那日法印下手重了?
“但殺死她的人不是你,是方丈。”他咽了口唾沫,眼中閃著淚花“為了防止那事被外界知道,方丈把她推下了山崖,別人告訴我她是失足墜落,但我很清楚事實是什么。”
虛墨靜靜地聽著。
“所以我要你殺了方丈。”他陰沉,惡狠狠地說道“方丈根本沒有喊他們兩人去佛頂,我是來救你的。”
這話讓虛墨心頭一驚,而后一喜,她隨即開口“那你就快點動手!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去佛頂來回需要不少時間,他們現在還在去的路上。”
“那我現在是在哪兒。”
“寶風塔,石佛山主峰中層。”
那的確會拖不少時間,但保不齊他們會半途回返“鐵鏈腳鏈你能解開嗎?我記得鑰匙是在那胖子身邊。”
“現在在我這兒。”小僧神奇地把鑰匙掏出來,立刻動手。
起先幾次那鑰匙怎么都塞不進口子里,塔外又似有人影閃爍,虛墨急地滿頭是汗。
好在口子終究打開,她像是觸電般連滾帶爬地從木板上逃離,狼狽起身,安撫手腕處被鐵鏈勒出的紅痕,看著這位緊張不安的小家伙,投以贊許目光。
“我知道你的刀在哪里,方丈把它放進了自己臥室。你的行囊包裹也在那邊。”
虛墨點了下頭,沒有說話,她選擇到那些瓶瓶罐罐處。
現在就算那倆和尚回來,也能繪制法印把他們打敗,所以不怕。
她決定想好好琢磨下這個精神蛆蟲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兒。
打開罐子,里面白色蠕蟲長短不一,似小拇指,無足無嘴,頭部有著尖銳的四瓣鋸齒口,很適合刨地,或者…鉆骨。
這些蠕蟲撲面而來的味道竟還挺好聞,是一股草藥清香,令人神清氣爽。
這種東西她還從沒見過,如果記憶沒錯的話,《混沌法理》中對此也沒有記載。
好在書柜上有大量文獻,虛墨快速瀏覽。
小僧支支吾吾,他沒想到虛墨竟是這般反應,難道不該是先表示感謝,然后再義正言辭地發誓定會殺了盤羅嗎?
“你這是在做什么?”他拄著掃帚觀察全神貫注掃視書本的虛墨。
“你知不知道精神蛆蟲、白晝,到底是些什么。”
“只有最不聽話的人才會被灌入精神蛆蟲,手術后那人便不再說話,成為靜默者,變得惟命是從。手術成功率很低,而且成功后壽命也短地跟蟲子一樣。至于白晝,那我就不清楚了。”
文獻上所講的一大堆和小僧說的差不多,沒什么有用信息。
唯有一點文獻里提到——精神蛆蟲的技術來源是‘白晝’,這個教派早在遠古時期就有,恐怕和雪族文明一樣古老。
這點信息按理說和她沒什么關系,但不知為何,虛墨有一種感覺——此事非同小可。
她撕下一頁自認有用的文獻,收了起來。
“你會殺死方丈的,對吧?”小僧問道。
“他活不了。”虛墨有些隨意地答道“那你呢,你接下來準備去哪兒。”
“在方丈死后,我會離開這里。”
“不。”虛墨努唇道“你應該現在就跑,我騰不出手來再保護一個人。”
“你覺得一個救了你的人還需要你來保護?”這年輕人顯然被冒犯到,他漲紅著臉“我可不至于被別人綁起來任由宰割。”
虛墨攤手“隨意,反正你的死活我又不管,到時候殺起來可別指望我能幫你什么。”
“等等?”小僧瞪大眼“你想殺很多人?”
虛墨沒有正面回答“你對方丈知道些多少?他掌握魔法絕非常人,還每兩年要吃一個小孩,并把那件事稱之為‘吉祥童子’。另外,那天你看到的那只籠中怪物也是盤羅干的好事,他把別人詛咒成那樣。”
小僧神色復雜,倒也沒驚訝“很多人都知道方丈和別人不一樣,他們把這個叫做‘更有本事’,因為在他帶領下石佛山變得欣欣向榮。至于你說的魔法,我知道有一點——他手上的念珠非常特殊,沐浴、睡覺時都戴著,而且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觸碰。”
這倒是個關鍵線索,念珠顯然是個魔法相關物,除非盤羅有某種古怪的戀物癖。
“還有別的沒有,比如他那柄禪杖?”
小僧搖頭“天生寺的大多數人都不知情,你只需要替我報仇殺掉方丈便好,盡量不要傷及無辜。”
虛墨平靜地看著他,嘴角淺揚,持續了足足半分鐘都沒眨眼,瞳孔擴散。
就在小僧以為她發呆愣住時,又突然開口。
“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弄死,如果有人攔著,那就一并弄死。”她微笑著說“不管他是什么人,或者——是不是人。”
——2——
“他竟然敢騙我們。”瘦和尚咬牙切齒地罵道“等會我會要他好受的,別仗著年齡小就可以胡來,我有他這么大的時候可老實多了。”
胖和尚捏緊拳頭“那小子就是欠收拾!害我們當著那么多長老的面出丑!”
他們撞開寶風塔的門,眼前一幕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虛墨沒了,所有瓶罐設備都亂做一團。
瘦和尚壓抑不住怒火“難道這就是他干的好事!?”
“如果把女妖放跑了我們就完了!。”胖和尚發現煉藥爐被打開,趕忙過去看。
所有的精神蛆蟲被倒在了里面,滿滿一大缸都是。
因為爐下沒有生火,所以蟲子都還活著。
“怎么會這樣?”胖和尚不解。
瘦和尚猛拍腦門“首要的是得搞清那家伙去哪兒了!她肯定還走不遠,派點武僧把她抓回來才是。”
正在這時,頭頂傳來一聲口哨,倆和尚迅速抬頭看去,直接就望見虛墨站在塔的上一層。
他們倆剛有反應,猛地,出口大門就被關上。
那小僧在門外按照計劃,把門用木栓封死,瘦和尚反應最快,但仍舊來不及,他捅破門上紙窗,瞪著那小僧怒吼“你干什么!快放我們出去!”
同時徒勞地不斷撞門。
胖和尚抱著一不趁手的大木棍,警惕地看著虛墨。
虛墨輕巧無聲地落地,面對胖和尚,攤開手示意手無寸鐵,繞著他走。
胖和尚一聲壯膽叫,揮動木棍砸向她。
虛墨稍動一躲,木棍落空,她繞到胖子面前對著他下巴就是一個上抬掌,使得這和尚咬掉自身半截舌尖,痛的捂嘴渾身發抖,虛墨再對著他脖子精準一切,這家伙便昏迷倒地。
瘦子看得這一幕,咽了口唾沫瑟瑟發抖。
虛墨面無表情地靠近他。
“那個,其實吧這里面有天大的誤會”瘦和尚快速眨著眼,尤為嚴肅認真地斥責道“這都怪那該死的方丈,你說說看搞這一套合適嗎?反正我覺得很不合適!我好幾次跟盤羅那狗東西講了不能這樣。”他聲情并茂“結果呢,非要逼我,其實我和你們是一伙的,那小和尚是我主動放進來救你的,真的。”
見虛墨停步,他期待且顫抖地搓著手“我知道你在想干什么,無非就是復仇殺了方丈,這樣,你繞我一命,我告訴你一些秘密。”
虛墨沉默,以眼神示意他講。
“他有一大弱點,那就是對蛇膽酒過敏,只要觸碰到了就會咳嗽不止,比如那里——”他指過去“你也看到了,那就有一壇藥酒,里面有蛇,上次他喝了口,病了三天,因此就再也沒來過寶風塔。”
虛墨眼前一亮,感謝地對他點頭。
然后繪制法印,把他轟暈過去。
——3——
瘦和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和胖子綁在一起,四肢動彈不得。
還是在寶風塔里,虛墨正在柜前瀏覽文獻,喃喃自語
“只要頭部出現兩道三寸的見骨血口便可…”
她若有所思地走了過去,揮動那把匕首。
瘦和尚驚恐地看著她靠近,卻發現自己嘴被封住,說不出話來。
“按你說的來,這個一開始會有點疼,但后面就舒服了。”她專注且快速地在這兩個僧人腦袋上劃出兩道血口,劇痛使得他們渾身冒汗,聲嘶力竭。
鮮血順著他們的側臉流淌,在下巴匯合滴淌。
緊接著,她把這兩個和尚以頭朝下的姿態塞進了滿是精神蛆蟲的爐子里,將蓋子蓋上,封得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