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并沒有隱蔽的意思,小心翼翼更談不上,幾乎有些肆無(wú)忌憚,他走上驛城南北走向的主干道,一路向城南而去。
我的神色有些不好,從靈力波動(dòng)(dòng)來(lái)看,這人修為不過(guò)練氣中期,渾身上下卻隱隱有煞氣升騰。不像鬼修身上的陰氣,陰氣雖陰冷,卻內(nèi)(nèi)斂不散。這股煞氣卻是外散而出,隱隱將整座驛城的氣息牽引。
難怪驛城中會(huì)(huì)有這么濃烈的肅殺之意,始作俑者多半是邪修身上的這股煞氣。
我輕飄飄從屋頂落下來(lái),借著街道兩邊的暗影,悄悄摸摸跟了上去,始終保持著十余丈的的距離,不至于被對(duì)(duì)方發(fā)(fā)現(xiàn)(xiàn),也不會(huì)(huì)被他逃出自己的視線范圍。
一路向南,到了城門口,邪修向上躍起,翻出了城墻。
我跟在他身后,目光越來(lái)越陰沉。
“余淮州說(shuō)過(guò),存放尸體的義莊正在驛城南郊,哪有這么巧,前腳才剛剛商定明日一起去義莊查驗(yàn)(yàn)尸身,當(dāng)(dāng)晚邪修就從南邊出城,定然是趕往義莊!”
我心中更加肯定,給邪修傳信之人多半就是余淮州。
他身為驛城父母官,竟是邪修殘害驛城百姓的幫兇!原以為是個(gè)(gè)良善之人,看他的模樣,在圣賢書中浸淫已久,否則也不會(huì)(huì)渾身露著書卷氣。只是萬(wàn)沒料到,良善不過(guò)表面,內(nèi)(nèi)里卻是個(gè)(gè)大奸大惡之人。
不過(guò)邪修去義莊做什么?
我心中疑竇叢生,腳下不停,避過(guò)城墻的兵士,翻出城去。
這是一個(gè)(gè)簡(jiǎn)單的小院子,四面被高墻圍起,借著月光,可以看到正門口一塊桃木匾額,歪歪扭扭書著兩個(gè)(gè)大字——義莊,顯然書寫之人并非什么大家,這一手字只怕連凡俗間的很多教書先生都不如。
不過(guò)就是這歪歪扭扭的兩個(gè)(gè)字,被月光一襯,卻顯現(xiàn)(xiàn)出幾分說(shuō)不清道不明的陰森之感。加上院子中升騰起的陰煞之氣,不知從何處而起的陰風(fēng)(fēng),更是將院子的陰森恐怖的氣息放大了無(wú)數(shù)(shù)倍。
我原本心里有無(wú)數(shù)(shù)個(gè)(gè)疑團(tuán)(tuán),見到邪修跳進(jìn)(jìn)義莊,心中疑竇立解,頗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到了此時(shí)(shí),就算我再愚蠢,也立刻明白過(guò)來(lái),邪修跑到義莊,定是要準(zhǔn)(zhǔn)備什么手段暗算我們。
他既然知道我們有三人,不逃走不說(shuō),反而要發(fā)(fā)動(dòng)(dòng)攻勢(shì),究竟是什么給了他如此大的信心?
我藏身在一處大樹后面,目光陰沉地看著義莊。
“猜不透。”
我心里有些發(fā)(fā)急,不過(guò)著急也無(wú)用。
“要不要進(jìn)(jìn)義莊一探?”
我立刻打消了這個(gè)(gè)念頭,獨(dú)(dú)自前往未知的險(xiǎn)(xiǎn)地,而且要面對(duì)(duì)未知的邪修,風(fēng)(fēng)險(xiǎn)(xiǎn)實(shí)(shí)在太高,還是明日等單遠(yuǎn)(yuǎn)他們過(guò)來(lái),再見機(jī)(jī)行事。
我打定主意,只安靜地藏在樹后,渾身法力內(nèi)(nèi)斂,連身上的氣息也壓制了大半,不過(guò)我并沒有修習(xí)(xí)斂氣術(shù)(shù)之類的藏匿法力波動(dòng)(dòng)的法術(shù)(shù),雖然已經(jīng)(jīng)盡力收斂,還是會(huì)(huì)有法力波動(dòng)(dòng)傳出。若是邪修用神識(shí)(shí)掃過(guò)來(lái),弄不好會(huì)(huì)被他發(fā)(fā)現(xiàn)(xiàn)。
“看來(lái)回到門中,要多學(xué)(xué)一些輔助法術(shù)(shù),不然再遇到這種情況,實(shí)(shí)在太被動(dòng)(dòng)了一些。”我在心里微微嘆息,抬起頭,全神貫注注視起義莊內(nèi)(nèi)的動(dòng)(dòng)靜。
好在邪修不知是太過(guò)大意,還是根本不將我們放在眼里,整整一個(gè)(gè)后半夜竟都沒有探查過(guò)周圍。
天光漸開,吱呀一聲,義莊的大門打開,我立刻神魂緊繃,定睛看過(guò)去,卻見一個(gè)(gè)花甲老者,顫巍巍從義莊走出來(lái)。手里拿著一根竹竿,另一只手提著兩個(gè)(gè)燈籠,取出火折子點(diǎn)(diǎn)燃燈籠,掛在門廊兩側(cè)(cè)。
“大白天掛燈籠做什么?”
老者身上并未有法力波動(dòng)(dòng),我看見他顫巍巍走進(jìn)(jìn)義莊,很快,院子四個(gè)(gè)角分別掛起一個(gè)(gè)燈籠,連后門也掛出兩個(gè)(gè)燈籠。
天光已經(jīng)(jīng)大亮,四角兩門一共八個(gè)(gè)燈籠散發(fā)(fā)出淡淡的黃色光芒,竟慢慢將義莊整個(gè)(gè)籠罩起來(lái)。
我沉吟一二,法力往雙目注去,一掃過(guò)去,立刻就看清黃色的光芒中有十分微弱的靈力波動(dòng)(dòng),幾不可查,若非特意查看,定然不會(huì)(huì)注意到。
“是法陣么?”
我皺起眉頭,這八個(gè)(gè)燈籠看起來(lái)的確很像陣旗。
我不禁沉思起來(lái),在清麓閣查閱的玉簡(jiǎn)中也有許多關(guān)(guān)于法陣的介紹,卻沒見過(guò)眼前這種,要用燈光來(lái)隱藏靈力波動(dòng)(dòng)。而且,這個(gè)(gè)法陣分明已經(jīng)(jīng)激活,但靈力波動(dòng)(dòng)太過(guò)微弱,根本起不到滅殺敵人或者困敵的作用。
“不是殺陣,也不是防御法陣,更不是困敵之陣,究竟是什么?”
我思索半天,也想不清楚答案,只得微微一嘆,放棄了弄清楚眼前這個(gè)(gè)法陣的念頭。
不過(guò)無(wú)論這是個(gè)(gè)什么法陣,定然不會(huì)(huì)對(duì)(duì)我們有什么益處就是了。
太陽(yáng)越升越高,我轉(zhuǎn)(zhuǎn)過(guò)頭向四周看過(guò)去,自己藏在樹后太過(guò)明顯,手中掐訣,將靈力波動(dòng)(dòng)控制到最小,運(yùn)(yùn)起土遁術(shù)(shù),慢慢向地底沉去。
沒過(guò)多久,城門方向響起熱熱鬧鬧的聲音,像是一大群人簇集著向義莊而來(lái),而且可以聽到敲鑼打鼓的聲音。
“莫非有人娶親?”
我臉上不禁露出苦笑之色,誰(shuí)大清早娶親,而且還出城往義莊而來(lái)!
鑼鼓的聲音越來(lái)越響,腳步聲、馬蹄聲、人們高聲闊談的聲音密密匝匝響在耳朵里。
“這動(dòng)(dòng)靜,得有數(shù)(shù)十人吧!”
“不是讓他們低調(diào)(diào)些么?弄這么多人來(lái)義莊做什么?”
我在地底頗為無(wú)語(yǔ)地想著,人聲越來(lái)越近,我運(yùn)(yùn)起法力,向兩只耳朵渡去,雙耳立刻為之一清,聽力大增。
“吳老四,你說(shuō),知府大人請(qǐng)來(lái)的這兩位上仙真的能查清楚案件緣由,還咱們驛城安定么?”
“我看懸,這兩人自稱仙門弟子,年紀(jì)(jì)不過(guò)二十出頭,兩個(gè)(gè)雛兒罷了,能頂什么用?”一個(gè)(gè)頗為粗獷的聲音說(shuō)道,我能聽得出來(lái)他有刻意壓低了語(yǔ)調(diào)(diào)。
“噓,噤聲,別讓縣衙那幫狗腿子聽到了。否則少不了一頓打。”先前那聲音有些擔(dān)(dān)憂。
“怕什么,老子連死都不怕,還怕那這狗腿子么!”吳老四有些中氣不足道。
“得得得,你是大爺。唉,你說(shuō)這叫什么事,大早上好好的被拉到義莊,說(shuō)是陪仙人查驗(yàn)(yàn)尸體,讓我等過(guò)去助威。這破地方晦氣得很,咦,莫非仙人也知道此地晦氣,讓我們過(guò)來(lái)壯膽。要是這樣,這兩個(gè)(gè)仙人連義莊都不敢獨(dú)(dú)自來(lái),還指望他們破案,救我們出水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