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出了解脫的感覺，緩緩睜開眼，精神狀態極佳，所有疲累全被一掃而空。天亮了么？起身呆坐在沙發上，心里依舊還感覺這一切都是陌生的，換到一個新環境，這種由心而發的感覺是可以被時間沖淡的，但現在還不能。

　　房間內一片昏暗，客廳的燈也沒開，只聽廁所里傳來淅淅的自來水聲音和微微滋滋作響的電機聲，那應該是電動牙刷的聲音，V比自己還早起。

　　V這間房子24小時都需要開燈照明么？可自己左邊就有一扇玻璃窗戶，墨色的，他很確定那就是一扇窗戶，因為鏡子不應該有鋁合金窗框。

　　廁所又傳來一聲輕微咳嗦，啐口水的聲音，沒過一會，V從廁所里走出來返回二樓的途中，她也看見楊仲了。

　　“睡得還好么？”她扶著樓梯扶手問了一聲。她身上穿著寬松的白色背心和熱褲，胸前雙峰高聳可見，楊仲有幸觸及那個領域，雖說是為了救人，而V對此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至少直到現在也沒提起。

　　“沙發很舒服。”他如實回道。

　　“聽到你這么說我很高興，”她滿意地露出陽光般的微笑，繼續說，“因為外面可比不上這張沙發，你不用擔心受到威脅。”

　　“是的，但我得去買一張被子，你知道哪里有商店嗎？”

　　“不用買，我房間有一張閑置著，商店只要你出門就會看到的，你還需要日用品，要是你沒有刷牙的習慣當我沒說，再給自己買一部我能聯系到你的手機。”

　　“那我出門了。”他點頭回應，不得不說V非常具有領導才能，她有站在別人的角度去看待問題，而不是獨來獨往。

　　“等一下，”她把剛站起身的他叫住，“幫我把窗戶打開，因為我身體的原因，現在我懶得走下去。”

　　人與人就是在麻煩彼此的過程中建立聯系的，他很樂意為她解決一些小麻煩，因為這能加固感情，可是……

　　“打開窗戶？”他反問一句，走到窗前，對比之下，這讓自己的身形看起來有點小，不過正方形的玻璃看起來就是一堵黑色的墻，嚴嚴實實，沒有窗簾，更沒有可以把玻璃向外或向內打開的拉手，到底要怎么打開啊！

　　“你連這都會不知道？”她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犯迷糊，好奇地問。

　　“因為一些原因，我不知道基礎的生活知識，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吧。”說實話，這算不得丟臉，不過他還是擔心自己會被看輕，招人嘲弄。

　　“我的確見過很多像你這樣的人，不過你比他們年輕好幾倍。”

　　“你是指老年人？”

　　“沒錯，當時我正在養老院照顧我的爺爺，我是說我不僅有義務在經濟上為他提供費用，他是唯一撫養我成人的，所以你懂吧。”

　　他笑了笑，他太了解情感是怎么一回事了。“你能輕松地說出來，那說明這件事過去很久了，對嗎？你放下了對他的牽掛。”

　　“我只是想通了，每個人都會到解脫的時候。順便一提，酒精真的不能讓人釋懷，只會搞垮身體。”

　　“我同意！”他笑著點頭。

　　“話說回來哦，一扇窗真的把你難倒了？！”

　　見他無奈地聳聳肩，她指向窗戶一個角落，問，“有看見嗎？那地方有一個圓形的白色觸摸按鈕，點一下試試。”

　　在墨色玻璃的左邊，果真看到一個手指心大的白色按鈕，觸碰玻璃質感的平面按鈕，感覺就像是操控一臺智能手機一樣。

　　他沒想就摁了一下，這時整塊玻璃竟然漸漸褪色直至透明，看向外面，陽光穿過遠處的大廈與大廈間撒進客廳，那些樓都好高。

　　忽然，一輛巴士竟從自己眼見的上方駛過，貼近細看，居然有一條空中單向軌道就設計在這棟房子的外面，也就是在窗戶之上，和墻壁隔著一小段容巴士體積通過的距離，所以站在窗前可以看見那條軌道。

　　剛才巴士像疾風一樣刷的一聲從頭頂駛過，現在正看見它跨過樓與樓的間隔，就是行駛在空中，繞到另一棟樓的背面去了，這感覺真的太奇妙了。

　　外面世界的熙熙攘攘傳遞到客廳內，不會讓他覺得吵鬧，反而洋溢著希望和美好。幻想過未來世界的樣子，現在就在自己的眼前，這一刻給到自己的感覺是金錢沒辦法買到的。

　　“你看那輛巴士，竟然可以開在天上！一張票需要多少錢？”他有點興奮地回過頭問。

　　笑容是會感染身邊人的，V微笑著，她可能覺得他有點可愛。“你有沒有坐過地鐵？”她問。

　　“當然有啊，地鐵速度比它還快。”

　　“那你應該知道一張票多少錢。現在快出門吧。”V說著就要上樓忽然想到什么又站定，“對了，別忘了帶點吃的，冰箱空了。”

　　他帶著一顆探索的心便出門去，其實還想搞明白V會對自己的具體安排，可是她說完很快就上到二樓去，找不到機會問，應該可以在今天晚些時候問個清楚。

　　剛才在窗前那一幕繁榮景色能改善任何人的心情，同時，他也慶幸她是一個很真實的人，沒有精致體面的作秀，有需求就直話直說，打起交道來也落個輕松。

　　不過慶幸之余，現在最重要的是補充新的知識，至少出門該知道坐哪路車，現在并不知道，所以他決定只在自己居住的這一層逛逛。如果沒有引路人的話就不能出遠門，因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他很快會淪落到束手無策的境地。

　　洗漱用品，一些生肉和蔬菜，還有一卷衛生紙，買這些東西花不了多少時間，不過倒是在手機店里遇到了難題。因為他沒有身份證無法購買用戶識別卡，可手機卡是連接網絡的鑰匙，沒辦法持有意味手機除了緊急呼叫之外，不能實現任何通信，除非連接無線上網，使用軟件進行信息交流。

　　V說過，有時會需要這部手機來聯系自己，就算手機能連接無線上網那也沒有意義，因為在家里用不著它，而出了門，雖說現在行動熱點覆蓋區域廣，可十個有九個是帶密碼鎖的，沒密碼連不上。

　　他一時間想到黑卡，所謂黑卡就是認證別人的身份的卡，要是在以前還能輕松搞到，現在不行了，沒人脈。

　　總之先付錢買走手機，這趟門花了六十多萬，相當于七千多塊，貴是貴在手頭這部相對老式的觸摸屏手機，品牌有情懷加持，不能折疊，只因為他習慣給手機套個防摔耐操的保護殼。而識別卡這件事，回頭問問V怎么解決吧，不知道當她得知自己連身份都沒有會給出一個什么反應。

　　“你怎么會是黑戶呢？！”V吃驚地對坐在沙發上的他問，她站在她的對面，此時她以換上一身利落的休閑服裝，寬松的純灰色棉褲，上半身是一件黃黑色的拉鏈帶帽衫。

　　“沒必要這么驚訝吧，難道外面不少的流浪漢都有戶口么？”

　　“你還說對了，任何人都有證明自己身份的資料，這是信息時代，醫院都有給新生兒辦理身份證明的服務窗口了。”

　　他抬起頭一臉懵，看她這么認真的樣子，自己不免也得嚴肅起來，感覺黑戶是很危險的存在。“那我最后會怎么樣？”他問。

　　她搖了搖頭，“這座國家不允許身份空白的人入境，你隨時會有被遣返的風險，全名實名制是為了安全呀。”

　　“遣返？可我就是這兒的人，我老家是東海岸的啊，這兒是新宿區沒錯吧。”其實他之前從手機地圖就看見這地方是新宿特別行政區了，而調取監控往返途中也從路標中看見。

　　“還聽不懂，遣返就是說你意外出事的時候，你只能任人宰割。”V有點著急地用手摸著下嘴唇，繼續說，“你在這里少不了跑來跑去的，我得給你想個辦法，讓你有合法的身份。”

　　他明白獲得一個合法身份并不容易，如果是那種紙面證書隨便哪個地方就能仿造，可他要的是那種可以使用的被認可的身份資料，也許V需要花點時間想辦法。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要是我現金花完了，是不是不能用手機支付？因為我不能開通賬戶。”

　　“對，錢錢通是主流的電子支付平臺，黑戶沒法使用。”

　　“我不能一直揣著現金，指不定什么時候就丟了。”

　　“那有什么辦法？”

　　“你先借給我一個賬戶，或者找個人跟在我身邊。”

　　“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專門雇個人給你買賬？”

　　“不然你就開一個子賬戶給我用，我只用在對的地方。”

　　兩人說到這里，V的手機突然來了電話，“待會再說。”她說了一聲就接起電話，“喂，喬姐。不是吧，輟學了？什么，她還頂撞你啊，我看她不是這樣的人啊。”

　　他靜靜在一旁聽著，喬姐不就是那個游戲策劃主管么，她們在說誰輟學了？不會是那個喜歡耍人的女孩吧？既然不讀了為什么打電話到這邊來？不知道喬姐想做什么。

　　“她故意把茶水倒在學習用的電腦主機里，簡直要把我氣死了。”電話里傳出喬姐的苦悶的聲音。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V也把這當做自己的事情的語氣問。

　　“我都不知道她在沾沾自喜什么，你知道嗎？她說想自力更生了，所以我建議讓她去你那兒待一陣。”

　　V沉默了一會兒，而后煥然大悟，“我大概懂你意思了，你想讓她明白討吃不是一件容易事，而我這里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為填飽自己肚子開始想辦法，你是這樣想的？”

　　“你說對了一半，其實我想要她親口告訴我，對我說她后悔了，混社會沒有上學舒服。所以…你知道怎么做吧？”

　　“我一定讓她體會所有甘苦。”

　　楊仲見她這句話是看著自己說的，忽然感到有點不妙，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算盤。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凍結了她賬戶的錢，她應該很快會聯系上你的。”

　　“這么做也太狠了吧。”V暗暗竊笑，接著問，“那她沒有找上我怎么辦？”

　　“我不信她有這么大本事，事實上我做得更絕，她的同學絕對沒辦法幫到她，既然說要自力更生，那這就是她應該體會到的。”

　　“不愧是你，最后邁不動道就只能找我了，真夠可以的。”

　　兩人昨晚才見過面，加上感情好，所以事情吩咐完畢后沒什么假惺惺的寒暄，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你剛才干嘛看著我？”他有點戒備地問，那個不知名女孩的厲害他是見識過的，在她面前會不知不覺被強壓一頭。

　　“你一定見識過很多東西，身手也比較好，她要是真找上門來，跟著你是不錯的安排。”

　　“我——”他剛想要反駁，不愿意被束手束腳，可忽地轉念一想，那女孩跟在身邊的話，自己至少能得到三點好處，第一：他缺乏一些生活知識，而年紀較輕的孩子對周邊一切都感到好奇，所以能從她身上學到；第二：從種種事跡判斷，很明顯，V不是干明面上的勾當，所以有她的好友跟在身邊的話，她下任務時必定斟酌傷害風險；最重要的第三：女孩的身份對自己能起到實質性的幫助，可以成為獲得合法身份的過渡期，看來身上不用再放現金了。

　　這三點思想進程只花了不到兩秒的時間，女孩的完美出現幾乎解決了他所有困擾，現在按V的意思應允下來就行了。“我…我沒有問題。”他頓了一下回道。

　　“你當然沒問題，她可以幫忙做一些家務活，看在我的面上，拜托你盡管吩咐她。”

　　“這對我來說真是一個難題，我沒有對小孩指手畫腳的經驗，哎，我盡力吧。”說到最后他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當時那女孩可有點要騎到他頭上的意思，現在天意就要逆轉了，一定要將她磨礪得俯首帖耳。

　　“她叫喬睛美，一個富有精力的青春期女孩，在她面前別說她的年齡小，更別叫做小孩，不然她鋒利的精氣神會把你折磨渾身是傷，你會神經衰弱的。”

　　“小美是吧？聽你這么說我都有點期待了。”

　　他已經陷入在喬睛美身上獲取好處的卑鄙幻想之中了，殊不知，喬睛美擁有機靈的頭腦絕不會任人擺布，也許事情不會像他想的那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