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在一個戰略反應小組里工作,任何時間,任何事物,小到兒童失蹤,大到人體炸彈的恐怖主義,甚至是能讓義體人全體消失的大型接口病毒,我們都處理。”
“你是說民間組織?”他疑惑問。
“反正平時我們不聚一塊,只有受害者找上門的時候。我能破譯很多種密碼,就是必須要親自站在鎖頭面前才能解開那種。組里還有其他領域的專業人才,喬姐是精通計算機的高手,維克多是一名義體醫生,還有更多人以后再介紹給你認識,那天我偷你手機,只不過是一個幌子。”
“那你是為了什么?”
“為了追查那群蝙蝠的洞穴!他們夜晚人員四散,發亮的眼睛比探測器還好用,當我奪走你手機時,其實有人看得一清二楚,原本計劃偽造爭奪現場,利用可以發送定位定點的假尸體把他們一網打盡,但情況變了,你也看見不速之客朝我們開了槍。”
原來,事情的結尾是這樣,她早就料到自己會去追趕她,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特意用拙劣的扒手伎倆讓自己發覺,最后失主和小偷的爭奪現場,也就順理成章地存在了。
她只想到第三層,而駕駛飛行載具的不速之客在第五層,把計劃攪亂了…
可是他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為什么不和男同伴偽造,而是特意找上自己下手?
“只有加戲假戲真做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她發聲道,“因為有些方法只能用一次,我們不會傷害誰,但事情一定要做到完美無缺。”
他摸了摸被木棍重擊的腦瓜,難道在他們眼里,這談不上是傷害么…“你哪天真想拿走我的手機對吧?”
“別這么想,沒有人是強盜。”
“有沒有想過在你面前就有一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她不做聲對他上下打量,而后一轉話題,“還是多讓你了解小組的事情吧,只需記住,組織沒有商業性質,不過,當然,平時也有人向我們尋求幫助,愿意付一筆酬金,來則不拒嘛。”
“那么,你不會平白無故就去招惹生化學家吧?”
“他們就欠缺收拾,剛好這次有雇主找上了門,她兒子經常夜不歸宿,就有一個晚上,再也沒回來過。現在為了這檔事,損失了一個人,不過我不會去跟她談什么。”
“世道的確比我想象的更加混亂,可以看見全副武裝走出街,也不會招惹口舌是非了,大家習以為常…”他搖搖頭,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可事實就在眼前。
這樣的情況放在1984年,街上一定會出現警官上前問話的。
“能看見的,往往很淺顯,一般緣由就在表面之下,這次也不例外,電機假體和萬物互聯讓這座城市呈現嶄新的樣貌,我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樣子,但現在,電子科技集團接管了行政區長該做的事務,一定程度束縛了人們胡來的性子。”
“科技公司也干治安的事?什么公司有這么大的能力?”他略微有些驚訝,如果公司可以使用法律條規管控居民,那么不就表示公司具有修訂法律的能力,代表最高權力執行者?
這太讓人吃驚了。
“不是公司,是集團。”她強調一遍,繼續說,“不止是治安,整個城市由大到小的問題,集團都設了若干分支機構和組織在管理,而這并不是免費的,每個居民都必須交付管理費用。”
“什么集團?”
“你一定聽說過——五星集團,方形的紅色logo,在正中間一顆最大的黃色五角星被另外四顆小一號的包圍,寓意向外衍生。”
原來,五星集團是崎斯柏最老牌的跨國企業集團,五星集團包括眾多的國際下屬企業,涉及電子、金融、機械、化學等眾多領域。
而作為治管新宿區的綺夢路,不過是五星集團眾多旗下子公司的其中一個,五星集團的龐大超乎想象!
可是,他們的營銷策略和管理治安方式卻令人發指,沒有身份資料的人會受到驅逐,而新生兒身份必須通過綺夢路進行注冊。
也就是說,所有居民的身份信息,都被綺夢路登記在冊。
只是得知有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五星集團的存在,就足以讓人的心咯噔一下,為之感到震驚不已。
“你是說,新宿區權力執行者,是一間叫綺夢路的公司?”他問。
想起那天被人狠狠踢了一下屁股,后來通過喬姐才得知,自己在街上與之爭執的人,正是綺夢路區域分公司的副總經理,雖然總監息事寧人,草草給了一筆錢,但是,那個自傲的白頭小子,這一腳一定要還回來!
“關于綺夢路的歷史和所作所為,我從頭到尾給你講……”
說1984年,綺夢路最早拿到生產授權,電機假體產業幾乎被綺夢路壟斷,產品價格高低有序,任何人想健康長壽就會選擇綺夢路的商品,后來這家企業不知因何緣由,被五星集團收入靡下,從那時起不久后,電機假體就經歷一次大升級,變成軟件和硬件完美融合體。
電機假體是連接世界的一種方式,而對身體進行改造的人,也就沒有隱私可言,不管何時何地,綺夢路可以查到你出行經過什么地方,現在待在哪兒。
你的資料完全透明,最具代表性的,你面向一臺落地式資訊展示機,通過收集個人數據預測,機器立馬跳出來覺得你感興趣的廣告,或是你上網查過但沒折扣所以沒買下手的東西。
人們已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嚴格監管,可肆意妄為侵犯他人隱私不是讓人們乖乖聽話的最佳方法,不出意外,有人既想改造身體得到健康的好處,又不想透露行蹤,所以方法就出現了。
“什么方法?”他問。
她活動了一下經久未動的脖子,徐徐回道,“我的身體不會出賣我的行蹤,因為它屬于閉源的,系統不會擔心被入侵,我找了很多人最后才搞定的。”
“它是用電的嗎?”
“廢話,只是無線充電系統是收費的,為了安全,充電沒有物理接口,所以不繳費,你會感到身體很弱。”
她一面說著,一面從會客桌柜子里拿出一條煙,取了一包,又抽出一根遞給楊仲,他猶豫了下,但還是接了過去,已經很多天沒抽了。
“解決不公的麻煩,這是份高危工作,你有時間考慮,我不會強留你。”
她吸吐一口,起身正要走開,楊仲叫住了她。
“我的名字是楊仲。”
“我早從金眼那兒知道了。”
她口中的金眼想必就是那個五金店禿頭老板,因為他只有對他說出過自己的名字。
“金眼也是我們其中一員嗎?”
她手里夾香煙的動作停頓了下,微微一笑,“不是,我只是他的常客。”
說完,她就徑直上到二樓去了,待在家自然是調查不出暗夜蝙蝠的根據點,但毫無頭緒時,你出門也不能改變什么,再說,她把身體恢復到最佳狀態是排在首行要做的事,否則遇到不良情況卻無力改變,那就追悔莫及了。
獨自一人在沙發上吞云吐霧,仰面朝天花板:戰略反應小組,任何時間,任何事物,小到兒童失蹤,大到人體炸彈的恐怖主義,甚至是能讓義體人全體消失的大型接口病毒……聽起來就不是簡單的活啊。
綺夢路…義體人……腳上鎖著鐐銬的韭菜,金融科技收割的底層用戶,活在被死亡熏陶出來的神經麻痹中。
滿世界都有槍,那些胡作非為的人,不怕成為社會的邊緣人,不擔心被當成瘋子,而是害怕無所作為。
知道得越多,腦子越清醒,他明白V說這些不是為了給自己泄氣,而是為了說明白一個道理,世界有多么大,強人有多么強。
如果自己只看到弱人,然后沾沾自喜,那么就大錯特錯了。
總之,一定要發憤圖強,努力向上走,成為不被欺負的狠角色。
而剛才做下的決定,算是直到最后的最后,給自己找了一個好歸宿吧。
“叮咚——”忽然響起的清脆門鈴讓他從思緒里回過神來,丟掉手中煙頭望向門口,午飯時間,誰會找上門來?
打開門一看,喬睛美正站在門前,一臉疑惑地瞧著他。
頭上扎著兩條長長黑辮子,小臉粉紅,眼睛水靈靈的,她仍然是昨天的裝扮,里頭穿白襯衫,橘紅針織外套,下面是齊膝裙和高筒襪,很有學院的風格特色。
“看什么看啊?”
“為什么不是我姐給我開門,她不在家嗎?”她略微稚氣的聲音惹人可愛,自然又不嬌作。
“我在,”突然門邊帶顯示屏的密碼鎖傳出V的說話聲,“進來吧。”
兩人來到客廳,只見她正從樓梯上走下來,不過只是靠在扶手上。“發生了什么事?現在你不應該待在課堂嗎?”
小美低下了頭,似乎是有難言之隱。
“不管怎樣,你最近就待在這兒吧。”她微笑著說。
“我知道她會給你打電話的,但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子。有一個長八只眼的人找上我,我只是想幫她……”說到這里,她的頭更低了,雙肩顫動著。
“好吧,好吧,就算真長有蜘蛛眼的人,你不用再解釋啦,我們懂你。”
她依然微笑著,小美只是有點要面子,給她一個臺階。
“你們都不信我!”她抬起頭來,雙眼泛著淚花,“為什么都不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想幫她,她也不信我!”
楊仲挺直了腰板,神情十分認真地一步步走到她跟前,用手拍拍她肩膀,“我信你。”他聲線變得低沉富有磁性。
小美抿著嘴看他,豆大的淚水從臉上劃過,可能是得到理解被感動的。
“我有從電影里看到過,那是一個長蜘蛛臉的——”
“啪!”還沒等怪胎兩個字說出來,他臉上就挨了小美結結實實的一巴掌,小美的自尊已被傷到,而他剛才又撒上鹽巴。
“我不怪你。”他緩慢地回過頭來,滿眼是對她憐惜。
“阿楊,看在姐的面上,放過她吧。”V有點一頭霧水地走上前,溫柔親和地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跟我說說。”
雖然剛才是有點懷疑小美說的話,因為她本身就喜歡開玩笑,況且剛才情況特殊,所以質疑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小美現在的反應,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他長著八只發光的眼,瘦瘦的,站在我寢室門口,像是找什么人,同學很怕他,我也有點害怕,接著……”
她緊張地不再說話,雙目睜圓,到底是什么讓她害怕成這個樣子。
“然后怎么了?”她焦急地問,楊仲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想得到答案的神采。
“那個男人,掏出了我的照片,當時,他也看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