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楚依祎懸著的心終于緩緩落下，紅潤的臉上蕩起了滿足的笑容。

　　“我打完了，謝謝阿姨?！彼h首微笑，像來時那樣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門。

　　“嗯?！崩習(xí)迥鐨鬧邢氳?，“看不出來，這個女孩兒還挺孝順……”

　　歷經(jīng)艱難險阻才總算出來辦完了事兒，問題又來了，這可怎么回去呀……算了，既然出來的時候沒走正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去的時候也沒這個必要了。

　　“恐怕這個時候各個班已經(jīng)開始清點人數(shù)了吧，我得利索點兒了?！背賴t心想，旋即便再次行步如飛起來。

　　到了學(xué)校操場的圍欄處，再往前走兩步，圍欄里那是學(xué)校的綠化帶，種著花花草草，還有齊腰高的郁郁蔥蔥的一排排灌木，雖說已立了秋了，但草地上還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楚依祎軟手軟腳地靠近綠化帶附近的圍欄，挑選好了一個較為隱蔽且容易脫身的地方。一雙眼睛悄悄探入，突然一個龐大的物體映入了她眼簾，“這是什么鬼啊?”，她倏然縮回脖子。

　　……

　　片刻后，那不知是什么東西的東西依舊一動不動，“還以為是什么玩意兒呢，嚇我一跳！”

　　楚依祎四下窺探后，奮力一躍，像壁虎似的趴在了有兩米之高的圍欄上，隨后手腳并用往上爬，憑借輕盈矯健的身體，黑帶二段的身手，她的一條腿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邁了進來。

　　原本計劃騰空跳下以節(jié)省時間，細想又覺得不甚妥當——萬一跳下去聲響太大，引來了警衛(wèi)員怎么辦?都走到這一步了，可不能冒這個險。

　　兩條腿進來后，她翻個身，面朝街道背朝學(xué)校，小心翼翼地探著落腳點往下走。

　　一只腳落下，穩(wěn)穩(wěn)地就住，“嗬，還挺厲害嘛～”

　　天上可從來不會掉餡兒餅，楚依祎還正沉浸在自己的洋洋得意中，誰想那只已經(jīng)承載了一半重量的右腳忽地陷落。

　　可想而知，楚依祎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她屁股落地狠狠地“撲通”一聲摔在了草地上，慘叫即刻炸起，“??！”

　　不幸中的萬幸，楚依祎她正好跌在了草叢里，如果是在水泥地面上，那就算不是骨折也比骨折好不到哪去。

　　她瞇著眼睛撫摸著自己快開花了的屁股，萬般無奈與可憐，“摔死我了！”

　　緩了一小會兒，她終于可以睜開眼睛看看這膽大包天的小人！斜眼一撇，竟是一位穿著半袖衫的學(xué)生。

　　“你沒事吧，我扶你起來?”那聲音十分清澈干凈，猶如遠離人間煙火的浩瀚星河，楚依祎好久沒聽到過這樣的聲音了。

　　“不用！我自己能行……”嘴硬的楚依祎強忍劇痛爬了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抬眼一看，這個男生竟然是葉小欒！

　　她霎時恍然大悟——原來剛才在外面看到的那個東西，就是這個男生的背影。而楚依祎剛才右腳踩住的，不是什么圍欄，而是葉小欒的肩膀。

　　即使是知道了自己先不小心踩了人家，但還是憤憤不平，火冒三丈，“哈，這位同學(xué)，你問我有事沒事，你說呢！你知不知道從這里摔下來很痛的！不信的話，讓你也試試，如果不是我頑強，早就被摔得找不著東南西北了！就算是我先踩的你，你也不能隨便說閃就閃，見死不救吧，至少得看看上面踩了你的是什么吧，真的是氣死我了……哎呦我的屁股……”

　　葉小欒紋絲不動，靜靜地看著在面前的楚依祎滔滔不絕，似乎看著她也有些眼熟，心里忍不住發(fā)問，“她這是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

　　“我向你道歉，行嗎？”葉小欒道。

　　“還是免了吧，我還有事兒干呢，當成我自己倒霉好了?！?p>　　楚依祎勉強站正身體，準備繞出這里離開，畢竟，“閻王”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誰想，一步還沒邁出去，就聽見了警衛(wèi)員在喊，“誰在那兒啊?！”繼而響起“沙沙沙”的動靜——警衛(wèi)員朝這邊走過來了！

　　楚依祎霎時不知所措，半蹲著用慌亂的眼神四處掃射，發(fā)現(xiàn)剛才還立在這兒的葉小欒現(xiàn)在憑空消失了。正當她著急之時，卻被灌木叢后的一雙手猛地一拽，老老實實地蹲了下去，定睛一看，是葉小欒拉的她。

　　“噓～別說話……”葉小欒道。

　　楚依祎的火氣算是被壓了半截，就算真的還有什么不服氣，在這命懸一刻的時侯也不敢大肆反抗。

　　只是她心中有了一個疑問——大中午的，這人為什么在這兒?學(xué)校應(yīng)該是不讓中午出宿舍的……

　　葉小欒同時也十分好奇，楚依祎為什么要從外面偷偷摸摸地爬墻進來呢?

　　葉小欒向來不喜與太多人待在一起，中午宿舍里的其他人都相互寒暄，嘰嘰喳喳，唯獨他看起來有點沉默寡言，不太合群。這其中的原因，有家里的，也有自己的。所以午飯后去宿舍逛了一圈就悄悄溜出來，找了一個自以為十分清凈的地方。葉小欒打死也沒有想到，會遇上楚依祎這樣一個行走的“掃把星”……

　　兩個人屏息凝神，靜靜地聽著警衛(wèi)員的動作。

　　葉小欒全神貫注之際，耳邊響起楚依祎的叫聲，“呀，那不是我的胸卡嘛！”

　　她兩只手瘋狂地在衣袋和褲帶里前后摸索，無果，更加確定，“那就是我的！”

　　此時，一只孤零零的胸卡躺在楚依祎的左前方，裸露在草地上。許是剛才摔下來的時候，褲帶里裝著的胸卡被甩了出去。而現(xiàn)在，那只胸卡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可能被警衛(wèi)員發(fā)現(xiàn)！

　　“不行，得趕緊拿回來！”楚依祎單膝跪地，悄無聲息地往出挪了挪。

　　葉小欒驟然失色，“喂！你干嘛，會被發(fā)現(xiàn)的！”

　　“我的胸卡在在那兒，我得拿回來，不然被那個老頭兒看見就慘了！”

　　“那也不行，你一出去就被看見了，還談什么拿胸卡！?你知不知道被逮住的后果啊，我絕對不會讓你出去的！”

　　“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我不用你管。”

　　“你以為我愿意管你?。科槳谉o故跳出來……”葉小欒多多少少有點抱怨，而且還誠實地表現(xiàn)出來，這也是基于他除了在熟悉的人面前很少與其他人有過多的交流，典型的“慢熱型”。

　　“你煩不煩?起開，別攔我！”楚依祎將右手向后一甩，撇開了葉小欒就要爬出去。

　　葉小欒急了，雙手用力一扯她的衣角，楚依祎身體的痛楚本就未完全散去，被這一使勁兒，不由自主地順勢就給倒了回去。禍不單行，葉小欒沒有蹲穩(wěn)的腳底一打滑，上半身向騰空彈起，轉(zhuǎn)身間竟無意壓在了楚依祎的身上。

　　下一秒的這一幕，絕對絕對絕對是他們十五歲人生中的第一次——只見楚依祎和葉小欒胸貼胸，嘴唇兩兩相抵，兩張臉幾乎重合疊在了一起，一股溫?zé)嵫杆俾颖榱巳恚麄兊暮粑路鸲纪Ａ税肱?。

　　幾秒過后，葉小欒和楚依祎同時反應(yīng)過來，他們手忙腳亂地支起上身，臉頰通紅，雙眼迷離。外面隨時可能會暴露的胸卡也被一時拋諸腦后，只是尷尬地囫圇用袖口擦了擦嘴唇。

　　片晌過后，楚依祎終于咕咕噥噥地開口說道，“上輩子我是殺人了，放火了，搶劫了，還是刨人祖墳了……倒了八輩子霉……”

　　葉小欒無意識間抿了一下嘴唇，但又立刻后悔了自己這個動作，再次舉起胳膊使出吃奶的勁兒反復(fù)摩擦，猶如粘上了什么不可忍受的東西。

　　一旁的的楚依祎斜睨一眼葉小欒，實在看不下去了，“喂喂喂，干嘛呢，至于嗎?我是個女生哎，明明是你先動的手……嘴，搞得好像我反而玷污你清白似的，活見鬼！”

　　……

　　葉小欒第一次不小心冒犯了一位女生，臉上頃刻之間白一頓，紅一頓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如果這個女生把他這件事給說出去了，那真的就百口莫辯了，到時人人都會背地指責(zé)他為“小人、流氓、無恥、下作……”。

　　平時從容冷淡的葉小欒遇上這種囧到極點的男女情況，顯得難以招架，束手無策。

　　“真的很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拉了你一把，沒想到會……會……”

　　“沒想到什么啊，不是故意的，只是拉了我一把?哈，我差點就要相信了呢！”楚依祎也并非不相信面前這個男生，單單從外表舉止談吐來看，就可看出他不是那種輕佻的人。

　　只是看著面前這個男生的臉上的紅暈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竄到了耳根子底下，乍一看，還挺有意思的，竟忍不住想……

　　“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比~小欒漸漸恢復(fù)平靜，說道，“作為補償，我，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個條件……”

　　“和我討價還價，這是滿足一個條件就可以解決的嗎?那可是我的初吻啊……”楚依祎盤起腿來，假裝大聲嚎起來。

　　“你能不能先安靜一點兒?！”

　　“……”

　　果然，警衛(wèi)員根本就沒有走遠，一直在附近暗中來回踱步窺探。忽然又聽到了這邊傳來的聲響，快速地朝這邊走來。

　　葉小欒聽見聲響，皺眉略思小刻，閉眼深吸一口氣，心中立即涌起熱意，“唉……破罐子破摔吧……”

　　他動作利索地將自己嶄新的胸卡也摘下來，反手扔到了楚依祎的懷里。

　　葉小欒在警衛(wèi)員離自己兩米開外的地方突然站起，像一根挺立的直桿，又徑直走向了警衛(wèi)員。

　　這一舉動楚令依祎也大驚失色，忙閉嚴了嘴，并神不知鬼不覺地探出了一只眼睛。

　　警衛(wèi)員也被這突然杵起來的一根桿子嚇了一跳，說道，“你是誰?哪個班的?大中午的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

　　“我是高一新生，高一(15)班葉小欒，我在找胸卡?！比~小欒做了一個深呼吸，咬字清晰地說道。

　　他距離警衛(wèi)員越來越近，還剩不到半米時，他的后腳掌稍稍踮起，前腳掌向后一發(fā)力，將腳下踩著的東西踢到了灌木叢后，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四指來回扇動。

　　楚依祎收到他的指令，瞬間心領(lǐng)神會。她一鼓作氣，擼起袖子，顫顫巍巍地把手伸進了雜草叢生的灌木叢里，竭盡全力，東尋西覓，終于摸到了葉小欒踢回來的胸卡。

　　楚依祎手里緊緊攥著兩只胸卡，弓著腰，輕手輕腳地從另一個方向逃之夭夭。雖然不太明白葉小欒為什么要把他自己的胸卡也塞給她，但卻還是照他的意思先走一步了。

　　警衛(wèi)員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葉小欒，見他確實沒有戴著胸卡，心中甚是奇怪，“哼，找胸卡?找胸卡非得來這兒找嗎?”

　　“嗯，因為之前我來過這兒?！?p>　　警衛(wèi)員又靠近了葉小欒幾步，推了推塌在鼻梁上的眼鏡，說道，“剛才從大門口闖出去的是不是你?”

　　葉小欒倍感震驚與無奈，“果然，學(xué)校大門都關(guān)了她還跑出去，不光這樣，回來又怕被發(fā)現(xiàn)……翻墻，虧她想得出來……”

　　“問你話呢！”

　　“是，就是我。”他停頓了一下后便脫口而出。

　　“你……就是你……我……”警衛(wèi)員生氣又略帶激動，中午戲耍了自己還成功逃離的那個壞蛋終于被他逮住了，而且幸虧被他逮住了，否則要真出了什么事學(xué)校這關(guān)他可沒法交待了。警衛(wèi)員理理頭緒，語無倫次地說道，“那你是怎么回來的?”

　　葉小欒把頭轉(zhuǎn)向了兩米高的圍欄，說道，“翻墻?！?p>　　“……”

　　“……”

　　“行了，你厲害，跟我進來。”

　　葉小欒放下一口氣，臨走前還踮起腳用余光望了一眼灌木叢后，確認無人時，安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