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界，天龍宮，云霄殿。
這陣子，都是正午之前就退了朝，午后，云霄殿空空蕩蕩，只有幾個宮女、雜役在打掃衛生。
東岳已經在這里干了幾十年，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早就練出一身偷懶摸魚的本事。
看著新來的宮女雜役們認真的干著活，東岳不屑地哼了一聲，從懷里摸出一把蠶豆，咯嘣嘣放嘴里吃著。
“東爺，這大殿里的柱子上為啥光溜溜的，也不雕個龍啥的？”一個新來的小雜役一邊拿抹布擦著柱子上的浮土，一邊問道。
東岳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懂個屁，這柱子可不是一般的柱子，這叫‘騰龍柱’，早先柱子上是雕有飛龍的紋飾的，可能是年代久遠，就磨沒了吧。”
東岳吃完扁豆，用臟手揉揉酒糟鼻頭，在雜役屁股上輕踢了一腳，喝道:“趕緊干活，又偷懶。”
小雜役唯唯諾諾地去掃地了，東岳靠在騰龍柱上打算打個盹，無意間瞄了一眼騰龍柱，忽然發現柱子上隱隱有龍紋圖案浮現，東岳驚慌地趴到柱子上細看，龍紋很淺很淡，只有在光線好的地方湊近了看才會發現。
“東爺，是柱子沒擦干凈嗎？”小雜役見東岳湊到柱子上，怕他挑刺，緊張地問道。
“啊，有一點土，我用手抹干凈了。”東岳假裝若無其事的答道。
小雜役奇怪地看了一眼東岳，這個平素拿個雞毛當令箭，動不動就訓斥大家的人，今天怎么突然仁慈了。
東岳催著宮女雜役趕緊結束，然后急急忙忙出了宮門，走到看不見宮墻的地方，騰地變成一只白頭隼，向桃園山飛去。
桃園山半山腰處，一個老者正在菜地里勞作，用半只葫蘆當瓢，不疾不徐地舀水澆地。
東岳收了翅膀，恢復人形，走到老者身旁，聲音顫抖著說道:
“師傅，我在天龍宮干了三十年掃地擦桌子的活，我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可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師傅，你說的異象，終于出現了！”
老者手中水瓢啪地一聲落在了桶里，水花四濺。老者轉身盯著東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東岳，你說什么？什么異象？”
“騰龍柱，現出了龍紋，雖然很淺很淡，但，它真的出現了！”
老者仰面朝天，伸開雙臂，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口中喃喃道:
“老夫一個將死之人，還能見到這一天，蒼天不負我啊！”
東岳見師傅如此動情，想起自己這么多年在天龍宮的委屈，也不由得潸然淚下。
“東岳，委屈你這么多年在宮里忍氣吞聲，快啦，咱們的好日子快來了。”老者拍著東岳的肩膀，欣喜地說道，“想辦法把這好消息送給肅皇后吧，讓她有點盼頭。”
“是！師傅！只是這陣子宮中戒備又嚴了許多，是不是青帝他們也有所察覺？”
“他們眼線眾多，定會比我們更提早察覺。你多加留意，有什么情況及時告知。”
東岳興奮地點點頭，終于可以做點有意思的事情了，天天打掃衛生，實在太無聊。
“師傅，要不要通知離界那邊？”東岳提醒道。
“告訴你弟弟吧，讓他想辦法把消息送出去。”老者重又拿起水瓢，緩緩澆起菜來。
東岳將從宮里帶出來的一些點心，放在門口石碾子上，道了聲告退，飛走了。
東岳小心地藏著身形，朝界門飛去。自打三十年前，自己被翼族送到生界給龍族當雜役，自己再也沒能回過家，站在界門遠遠地看著離界，就是最大的幸福。
后來，弟弟西嶺當了界門守衛，這界門就又多了人情味。
界門守衛是個閑差，除了每年八月十五忙亂一些，其他時間只是零零星星的龍族進出。
東岳變回人身，沖著界門瞭望塔上的阿四大聲喊道:
“阿四，我弟弟呢？”
阿四探出頭來，看到是東岳，嘿嘿一笑，道:
“東爺，你弟弟正忙著哄姑娘呢。”阿四指了指一扇界門。
果然，西嶺正趴在一扇關閉的界門上，透過門縫沖著外面嚷道:
“彩羽，你別再來了，都跟你說了進不來，你讓打探的消息，我也問不到。我就是一個守衛，哪兒也去不了。”
東岳遠遠地喊了一聲:“西嶺，干嘛呢？”
西嶺冷不丁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自己哥哥，高興地跑了過來。
“哥，你來得正好，彩羽姑娘至從白坤失蹤后，隔三差五來界門，讓我幫她打聽消息，我都快瘋了，你快救救我吧。”
西嶺比東岳小了近十歲，所謂長兄如父，每次見到東岳，都用一種依賴的眼神看著他。
“彩羽？誰家姑娘？”
“住在咱家西邊的那一戶，你離開得早，你走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呢。噢，對了，她是吳回的弟子。”
“吳回的弟子，你讓她等會，讓她幫忙帶樣東西給吳回。”東岳心想，還真是巧，正犯愁怎么把消息送出去，合適的人選自動送上門來。
東岳掏出一把折扇，從地上熄滅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炭棍，在折扇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幾筆。
東岳把折扇遞給西嶺，西嶺湊到東岳耳邊問道:
“哥，上次花腰托你賣的東西，可出了手？”
“嗯，已經出手了，我今天出來的急，銀子下次拿給你。”
西嶺眨眨眼，狡黠地笑道:“還是我哥厲害。我讓花腰再弄些好東西。”
東岳皺皺眉，道:“先放一放吧，你少跟花腰來往，那家伙心眼太多，哪天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嗐，咱們都是先拿貨，后給錢，咱們吃不了虧。”西嶺大咧咧說道。
“行了哥，我去把折扇給彩羽拿去。”西嶺并不擔心彩羽會走，但他不想讓東岳干涉他與花腰的生意。
“西嶺，平常少吃些大蒜，門縫外面的姑娘怎么受得了你這一嘴的味兒！”
“哥，你常來給我送些好吃的，我就不吃大蒜了。嘿嘿。”西嶺調皮地沖東岳做了個鬼臉。
東岳嘆道:“三十好幾的人了，怎么就長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