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咬了咬嘴唇，“我的大小姐，您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懿佳白了她一眼，心里卻在想著抓內鬼的事情。她揮手把小二小五召出來，瀟湘便識趣地退下去，還為三人帶上門。
“大人。”小二小五一同沖著她拱了拱手。
“影衛出了內鬼。”懿佳開門見山道。
“你們兩個的品性，朝夕相處十多年，我再清楚不過，所以捉內鬼的事情就由你二人去做。傳我命令，把所有影衛全部丟進大內死獄里去。兩天之后，逐個拎出來讓他們每個人都畫一遍影衛印記，再丟回死獄關兩天，然后用詐，看看能不能把內鬼詐出來。”
懿佳話一出，小二的心里先咯噔了一下。
大內死獄就是關押重刑犯的地方。死獄處于皇宮地下，常年森冷，密不透光，窄小的囚室像是一個個棺材擺放在一起。
他當年也違反過戒律，被丟進死獄，在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陰冷地方待了兩天以后，精神都有些恍惚，好一陣子才緩過來，更別說關四天了。
思及此，小二開口勸道：“大人，如果真的這樣做，對其他無辜的兄弟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比起背叛影衛，然后在死獄里待一輩子，四天又能算什么。”懿佳有些漫不經心地笑笑，她當初修行的時候，被方羨英挑釁，一時沖動把他打了個半死，然后被自己的親爹丟進死獄，關了整整七天，大哥二哥三哥輪著跪祠堂替她求情也沒用。也是因為想起那讓人失控的，狹窄又仿佛漫無邊際的黑暗，她才想出了這個主意。
“這樣吧，能從死獄里出來的人，就……算了，我現在也想不起來怎么補償，到時候再說吧。”
“……”小二和小五一時語塞。
“不過，大人您突然把所有影衛都丟進死獄，方大人會不會有意見，陛下那邊也不安全啊。”
“方羨英為了能夠自證清白，不會有什么意見的。他雖然不是個東西，但他也恨叛徒，如果交給他去辦，他只會比我更狠。至于陛下那邊，敵人還不至于這么冒進。”
謀權篡位從來都不是殺了皇帝這么簡單。皇帝死后，群雄并起，到時候誰能坐上那個位置，還是要看誰手里兵馬強盛。
淮王倒還不至于蠢到去給別人做嫁衣。左右都已經當了這么多年孫子了，多當幾年也無所謂。
“其實，屬下跟小五都很擔心事后您也會被陛下扔進死獄去……”
“為什么？”
小二和小五不約而同地側臉看風景。
把影衛都扔進死獄，無異于拿著陛下的第二條命冒險，不挨罰才怪。
“行了行了行了，滾滾滾，別在這里礙眼。”懿佳心煩意亂地看著他們兩個，揮手打發二人離開。
但她此刻是真的有些心虛起來，她這么胡鬧，不會真的要被扔進死獄去吧？
過了很久她才突然反應過來，什么時候她變的這么冒進了？以前在她的心里，皇帝的安危永遠都是第一位的，她絕對不會用現在的方式去抓內鬼，即使知道皇帝并不會因此受到威脅，她也不會用這么冒險的辦法。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提起“陛下”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心里已經沒有了牽掛，只剩下懼怕呢。
懿佳慌了神，急急忙忙走到長案前，提起筆從紙上匆忙慌亂地寫了一個又一個“忠”字，一直到洋甘菊花香飄到鼻間才停下來。
從皇宮中趕回來，抱著一身寒氣推開屋門，看見的就是坐在長案前，皺著眉寫字的胭脂色身影。
繁和立在長案邊，看著案上散亂的字紙，還有一個個“忠”字，他有些詫異地盯著懿佳，她手里飲墨的筆頓在紙上，忠字的最后一筆開始膨脹，先是吞了心，然后吞了整個字，甚至開始向著更寬泛，以及底下的幾張宣紙去滲透蔓延。
“啪嗒。”
“啪嗒。”
輕輕的聲音伴著噼里啪啦的炭火燃燒的聲音響起在二人之間，紙張上，墨色之間氤氳開一點灰白色。
繁和頓時有些手忙腳亂地半跪下來，手掌襯在她的手邊，接過她手里緊緊攥著的筆放好，然后把她摟進懷里。
懷里的人不發出一點聲音，可他卻能感覺到自己心口前的官袍濕了一片。這丫頭哭都要忍著，他驀地很心疼。
“你哭吧，這里沒有別人，我不笑你。”繁和試探著輕輕安慰道。
懿佳聽著他的話，眼淚落的更加洶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流淚，她心里并不悲傷。
她好像是委屈，又好像是悵惘。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從她身上心里剝離走遠然后消失不見。那種長舒一口氣卻又增添沉重失落的感覺，壓的她喘不過氣。
心好像在此刻裂開一道縫隙，有些東西漏了出去，但又有些花香涌了進來，花香的主人有著平和而低沉的聲音。
他說，我不笑你。
這時，玉函拿著熱茶走進屋里來，問道：“相爺，您的熱茶……啊奴婢該死！”
玉函急忙匆匆推出去，還貼心的把門關好。
出門以后，她不禁懊惱又興奮起來，懊惱自己打斷了相爺跟夫人親熱，興奮相爺與夫人又親近了些。
方才搭在相爺腰上的那兩只白凈的小手是誰的來著？啊！原來是夫人的！
玉函在心里自問自答，幼稚的很，也激動的很。
玉函走后，懿佳立刻從繁和的懷里鉆出來，慌慌張張地把案上的字紙斂起來，塞到一旁的紙簍里。
繁和不滿地撇撇嘴：“沒良心。”
見到繁和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懿佳不禁松了一口氣，又為自己剛才沒骨氣的作為而懊惱起來。
“我剛才就是想家了。”懿佳隨口扯謊。
“嗯。”繁和點頭，算是信了，“今晚回去看看？”
“啊？”懿佳愣了愣，“不必了吧，哪有出嫁的女兒三天兩頭往母族跑的。”
繁和直到她在撒謊，也不拆穿，順著她的說辭繼續道：“年關的時候帶你回去，你再忍兩個月吧。”
懿佳點點頭，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又心虛地轉移了一下話題：“對了，昨晚你說的左相大婚是怎么回事呀？”
“意公主執意下嫁。”
“意公主？”懿佳愣了愣，“她有什么想不開的，損金折貴還要嫁給季折松那廝。”
提起季折松，懿佳就會想起初次參加宮宴時，他那種像是看螞蟻一樣看著繁和的輕蔑眼神。
“他以前救過意公主的命。”
“呀，竟然還有這么一段往事。所以意公主就要以身相許？”懿佳驚訝道，“那就祝她幸福美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