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肖鞅五點鐘就爬起來，心里亂糟糟的，是該冥想修煉的時候了。

　　南望大海，晨曦微露。

　　閉目凝神，啊，一道道靚影紛紛亂入……

　　這次冥想居然花了二十分鐘才祛除掉雜念，看來退步了許多。

　　早上八點，姚霖風氣沖沖地跑進肖鞅的房間，憤憤不平道:“這唐威虎欺人太甚，早晚老子要他好看?！?p>　　見姚霖風如此神態，肖鞅疑惑地問道:“唐威虎哪里招惹你了？”

　　姚霖風欲言又止，抬起手要說話，又猛地放下，“哥，這事你別管?！?p>　　姚霖風越是這樣說，肖鞅越覺得不爽，昨天在“房日兔”要不是看在唐娜薇的份上，早懟死他了。

　　“霖風，有什么需要哥做的，吱一聲！”

　　“等老王的事有進展再說，到時候要他好看。”姚霖風冷靜了下來。

　　肖鞅凝視了姚霖風一會，然后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長長的吐了一口煙，提議道:“待會十點在牛斗金融大廈有場國際形勢報告會，由牛斗保險集團舉辦，要不要一起過去？雖然這段時間股市收益不錯，但要想長期發展，學習不能放松哦?！?p>　　“哦，主講嘉賓是誰呢？”姚霖風迫不及待地問道。

　　“金牛國投資大亨吉姆·羅杰斯！”

　　“羅杰斯我知道，他是索羅斯以前的合伙人，共同創立了量子基金?！币α仫L補充道。

　　“對，他還是個北斗通，近年長居東南亞獅城，極為重視亞洲市場。時候不早了，我們準備出發。”肖鞅說完，提醒姚霖風去換套西服。

　　隨后，姚霖風駕著那臺銀色大眾輝騰駛出別墅區，轉幾個彎后開上玉衡市的主干道——玉南大道。

　　不久后就到了牛斗金融大廈。

　　牛斗金融大廈坐落在玉田區CBD，屬于牛斗保險集團，毗鄰購物公園，剛剛超越京基100成為玉衡市最高樓，是地標性建筑。

　　姚霖風將車停在大廈地下車庫，兩人乘坐電梯上99層。

　　到了會場門口，肖鞅拿出手機翻看訂票短信，姚霖風在一旁瞥了一眼問道:“哥，這票是在哪里買的呢？”

　　“我原來在北斗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工作時認識的一位朋友，他在玉衡工作，活動信息是他告訴我的，票也是他幫忙買的?！?p>　　姚霖風有些好奇地看著肖鞅，“票應該不好買吧，你看來了好多人，花了多少錢呢，待會我轉給你。”

　　“不用了，我們準備進場吧。”肖鞅笑著說。

　　進入會場，主持臺背景屏幕用中英文顯示此次報告會的主題“全球經濟相互依存下，北斗資本市場的機遇與挑戰”。

　　全場爆滿，肖鞅掃視了一遍，約200人。他倆坐最后一排，嘉賓和觀眾大約有五十名左右的黑面孔和白面孔。

　　來自牛斗保險集團的副總裁首先致了歡迎辭。牛斗保險真是實力雄厚，已經成為了集保險、銀行、證券、投資和科技于一體的綜合金融集團。舉辦這次活動更是實力的彰顯。

　　演講嘉賓主要有四位，分別來自北斗國，搖光城和金牛國，吉姆·羅杰斯作為最重要嘉賓壓軸上場。

　　這老頭雖然用英文演講，但中文水平也不錯，期間多次用漢語與臺下觀眾互動。

　　想必如此，作為北斗通，羅杰斯認為未來屬于亞洲，更屬于北斗國，北斗國將在21世紀引領世界潮流。

　　羅杰斯一雙女兒從小就學中文，這算是他看重北斗國的最好例證。

　　整場活動持續了兩個半小時，期間有來自璇璣市、玉衡市、搖光城以及開陽島的現場觀眾紛紛提問。

　　觀眾以非常崇敬的語氣與羅杰斯交流。羅杰斯性格溫和，妙語連珠，有自己完整的理論體系，分析問題極其深刻精準。提問觀眾和現場人員也都受益匪淺。

　　活動結束已是中午十二點半，姚霖風帶著肖鞅前往牛斗金融大廈較低的樓層就餐，整整幾層樓遍布各式高級餐廳，可以吃到來自世界各地的特色菜系。姚霖風說，這是他自己單獨第一次來，以前陪父親談生意來過幾次。

　　他們選了一家燒肉店，叫“老干杯”，源自開陽島，是開陽島著名燒肉品牌，風靡全球。開陽島東臨太平洋，西與北斗大陸隔著開陽海峽，是北斗國第一大島。

　　肖鞅叫服務員分別點了一份“羽下肉”、“霜降牛五花”、“霜降豬肉”，外加兩份“生牛肉海膽卷”和“鴨肝蘑菇意面”，一壺清酒。

　　他倆一邊慢慢吃，一邊討論剛才報告會的內容。中途肖鞅上了趟洗手間。

　　他回座位時，忽見一個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的女子面孔，正領著兩位外國友人離開餐廳。

　　她與肖鞅擦肩而過，用眼神輕微打了個照面，然后頭也不回地匆匆離去。

　　肖鞅停在原地。

　　是她？

　　沒錯，是她……

　　開陽“老干杯”燒肉餐廳彌漫著濃郁醇厚的肉香，強烈地刺激著嗅覺，但此時深深俘獲肖鞅的，只有一縷淡香，和那穿透的眼神。都來自剛才擦肩而過的女子。

　　姚霖風吃著烤肉，看著肖鞅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姚霖風很是納悶，肖鞅不就是與一女子擦肩而過嘛，雖然那女子身上有種別樣的氣質，風華與眾不同，尤其是在玉衡這座充滿荷爾蒙氣息的大都市，她散發的那種英氣，顯得超凡脫俗。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被迷得魂不守舍，恍惚迷離，像失了神一般。

　　“她沒認出自己？”肖鞅暗自思忖，“可我一眼就能認出是她?！?p>　　他對自己的場景記憶能力有相當大的自信，這一半來自天生，一半來自后天的訓練。

　　方位、相貌、氣味這些場景因素，對肖鞅而言，與其說是有意識地調動感官能力去捕獲它們，不如說是它們自動送上門，然后各歸其位，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記憶里。

　　“不對。她認出了自己！”肖鞅心中篤定。

　　“她的眼神中帶著三分忽略，三分暗示和四分漫不經心?！?p>　　……

　　戲真多。

　　但這是真實的，對于有超強場景感應能力的肖鞅而言，他能夠運用電影慢鏡頭技術將畫面慢放，再用蒙太奇手法對畫面進行分解組合，然后在腦海里定格，一瞬間解讀出傳遞的復雜信息。

　　“那三分忽略是？”

　　她是在假裝不認識自己。

　　“三分暗示呢？”

　　她在傳遞她認出了自己，更準確地說這三分暗示中還蘊含了二分之一的驚喜。

　　“那四分漫不經心呢？”

　　肖鞅注意到，她身后有兩名外國人。她是刻意表現得漫不經心，以漫不經心的放松姿態在說明這只是一場普通的路人相遇。

　　但因為是刻意，就不能維持太久，畢竟她眼神中還有三分暗示，這三分暗示中還有二分一的強烈驚喜。在某一瞬間，這二十分之三的驚喜沖淡了其他所有的信號，極具穿透力，牢牢地抓住肖鞅的心。

　　為了避免沖擊力過大，導致喧賓奪主。所以擦肩而過之時，她匆匆朝門外走去。

　　等等……

　　她為什么要刻意表現得漫不經心，而后又匆匆離開？僅僅只是因為身后有兩名外國人？

　　“這不科學！”肖鞅關掉頭腦里正在慢放的鏡頭，然后浮現出另外一個影片的場景。“難道是？”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正在津津有味吃著“霜降牛五花”的姚霖風，好奇地看著肖鞅，只見他站立在那里一動不動。就像被美杜莎親吻后，石化的雕塑一樣，硬邦邦地立在那里，任憑風吹雨打。

　　“哥！你在那干嘛呢？來吃肉喝酒啊！”姚霖風大聲地喊著。

　　肖鞅猛地一醒，像歷經千年雨打風吹的遠古遺跡，轟然解體。他像被風兒吹著走的沙子，飄過來坐下，然后他開口問姚霖風:

　　“你看過諜戰片《潛伏》嗎？”

　　“當然看過，可喜歡孫紅雷了。我大學的時候熬夜看，前前后后看了好幾遍?！币α仫L可勁地說。

　　“那你說，在諜戰片里，當特工執行任務時，遇到了認識的人，他們一般會是什么反應？”肖鞅認真地看著他，問道。

　　“那還有什么反應，裝作不認識唄。難道還打聲招呼，問聲好，問吃了沒？”姚霖風連環炮似的停不下來。

　　“這是最基本的特工素質，既能保護自己，又能保護他人，最主要是防止自己暴露。我可是資深諜戰片影迷，那么多電影電視劇可不是白看的。像電視劇《潛伏》、《暗算》、《風箏》、《紅色》、《懸崖》啊，電影《風聲》、《密語者》、《竊聽風暴》……我都看過！”

　　瞧姚霖風那得意的勁，挺討嫌的，肖鞅倒覺得這老弟挺可愛。

　　“也是。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肖鞅大大地吃了口肉，與姚霖風碰了下杯中的清酒。

　　肖鞅不免笑了笑，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恍惚中有種不真實感。也許背面的世界如影隨形，就像阿多尼斯的詩句:

　　我把歲月交給深淵，

　　任它在我的坐騎下起起伏伏。

　　我在雙眼里挖掘我的墳墓。

　　我是鬼魅的主人……

　　“一切隨緣吧！”肖鞅心想。

　　第一次萍水相逢，第二次擦肩而過，第三次……

　　肖鞅腦海里浮現了一個月前，3月31日的情景:

　　“大叔，我們會再見的?！鄙倥穆曇羟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