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凡伸手拉住闕廿三，一個成年女性竟輕得像個氣球，在姜凡的幫助下她才勉強站住。

　　兩人望向窗外，更令人驚訝的是這間屋子正在半空中移動。

　　為了明天搬家，全村的人都給自己的房子套上了繩索，方便明早讓雪橇犬拉房子。

　　然而此刻闕廿三家的繩索被沈立牽在手中。

　　像是賣氣球的小販一樣，沈立手中已經牽了三間房子了。

　　“怎……怎么可能……”闕廿三看著這番景象期期艾艾地說道，“怎么可能有人能支配重力？還是在被規則限制了的情況下。”

　　“不，這不可能，他要做什么？”

　　不管她的情緒有多激動，沈立依然信步走在村莊里。

　　他指尖碰過的房子一個個漂浮起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沈立步履間似有些醉態。

　　“奔流到海不復回。”

　　姜凡不知道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念詩的。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

　　沈立看起來似乎有些悲傷，他在為誰而悲？

　　“朝如青絲暮成雪。”

　　沈立晃晃腦袋，喝多了有點暈。

　　“想不到吧，曾經被你們主宰的玩物，現在，主宰你們的命運。”

　　姜凡想不明白他對闕廿三他們的恨從何而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沈立的語速變快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他走路的速度也變快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浮在半空中的的房子越來越多。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這么多房子不可避免地發生碰撞。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有些人被房屋的碰撞吵醒，然而現在的他們連走路都很困難。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

　　有的人掙扎著走出房門，但失去了屋頂的限制，走出門的他們不受控制地飛向更高處。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大半個村莊都被沈立握在手里。

　　闕廿三掙扎著想抓住自己的弓箭：“這個混蛋……”

　　姜凡輕輕拉住她的衣袖，沖她搖搖頭，沒用的，箭射出去也只會飛到天上。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闕廿三掩面哭泣，淚水緩緩浮起：“沒辦法了嗎？我答應過帶他們通關的。”

　　姜凡不知該怎么安慰。

　　她有些頹唐：“我辜負他們了。”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沒人知道沈立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會發生什么好事。

　　“五花馬，千金裘。”

　　沈立享受這樣的時刻，這樣恣意的強大填補了他當初的驚恐、無助。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這一次的游戲與以往不同，他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一首詩念罷，沈立仰頭發出一陣怪笑：“都齊了呢。”

　　一大群雪橇犬沖著他齜牙咧嘴，喉中發出低吼聲。

　　盡管它們害怕得發抖，但依然撲向了沈立。

　　“一群畜生，這么弱小能保護什么？”

　　沈立重重地踢向這一群“畜生”，不過片刻它們便嗚咽著倒地。

　　“我最討厭毫無意義的勇敢。”

　　沈立腳尖點地，還是那種奇怪的走法，一步便能沖出去好幾米，以這般速度很快就到達了他的目的地。

　　他望著波瀾起伏的大海，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

　　“我喜歡的電影里有一句臺詞。”

　　“殘暴的歡愉終將以殘暴終局。”

　　他話音剛落，幾十間屋子仿佛恢復了重量，快速墜向大海。

　　闕廿三緊緊抓住姜凡的手：“為什么你可以不受影響？你是不是有什么辦法？”

　　她的眼里閃著最后的光：“求求你了，救救他們吧。”

　　姜凡無奈地搖頭，她自己也不清楚其中原因。

　　“如果不是我輕信沈立……”闕廿三絕望地闔上眼簾。

　　海水開始漫進屋內，沈立這是打算淹死他們。

　　姜凡拉著闕廿三想走，然而對方并不配合。

　　她笑著搖頭：“我走不了了，我現在很沉。”

　　“之前誤會你了，對不起。”闕廿三的身體異常沉重，光是這樣站著都讓她疲憊不堪。

　　“等你通關了記得把好玩的事情寫信告訴我呀。”

　　她艱難地眨眨眼，努力露出個俏皮的笑容。

　　這一刻的闕廿三仿佛不再是一個村子的老大，只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

　　“唉，都怪這個見鬼的疫情，天天宅在家好無聊的。”

　　“等會死了，我可以去玩別的游戲，你別哭呀。”

　　闕廿三想抬手擦干姜凡的眼淚，然而她的手臂太沉，太沉了。

　　“你該走了。”

　　她用最后的力氣推了一把姜凡，隨即重重地倒在地板上。

　　“呼……呼……好沉……”

　　她很累很累，屋里的水已經漫過了她的身體。

　　甫一入水，耳部傳來一股脹痛，鼻腔也灌進了海水。

　　快點結束吧……

　　闕廿三無力掙扎，只能盼望死神早一點來。

　　她……為什么還要試圖救我……

　　我只是喂她吃過一次飯啊……

　　闕廿三徹底失去了知覺。

　　姜凡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閉上眼，這個人再也不會睜眼了。

　　無論之前沈立對她做了什么，她都沒有為救他而感到后悔。

　　因為她做不到見死不救，哪怕自己碰得頭破血流，她也不愿做一個冷漠的人。

　　或許少年都有這么一股子犟勁，堅信善惡終有報，絕不向成年人的規則屈服。

　　然而現在她后悔了。

　　水已經漫到了姜凡的胸口，她轉身向門口走去。

　　推開門，海水朝著她砸來。

　　姜凡撥開海水朝著水面游去。

　　數十個房屋在水中緩緩下墜，像是數十只沉向海底的鯨，以死亡換重生。

　　姜凡的眼神中有些東西變了……

　　岸上的沈立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看到有人浮出水面，他才回過神來。

　　“明明跑出去了還回來送死？而且，你居然能逃出來？”沈立的眼神中有些驚訝，不過更多的是輕蔑。

　　姜凡朝著岸邊游來。

　　“我正準備去抓你，這下省了不少功夫。”

　　“喲，眼神變了，恨我？”

　　“其實我也可以讓他們一直飄在空中，早晚能餓死他們。”

　　“給了他們個痛快，想必都很感謝我吧？”

　　姜凡充耳不聞，這個男人喜歡用言語玩弄獵物，這一點她早就看出來了。

　　她自己把雙手遞到沈立面前，示意他綁上。

　　從現在開始，到底誰是獵人還說不準呢。

　　姜凡抬抬下巴，示意他動作麻溜點。

　　沈立咬牙：“很好，終于有當誘餌的自知之明了。”

　　只不過這女人的態度怎么看起來這么欠揍呢？

　　姜凡又一次被捆住了，但這一次她不想逃了。

　　她要讓沈立得到應有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