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頁沒有寫具體日期，只是簡單地寫著“第一天”。
對比最后一頁來看，這本日記已經堅持記了兩百七十五天。
林逢光皺著眉：“不應該啊，下線也沒辦法帶走游戲世界里的日記，他寫日記有什么用？”
“他是怎么把日記本帶進游戲的？”姜凡完全不理解這個游戲的機制。
男人不答反問：“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抽過煙？”
姜凡點點頭。
“這個游戲屬于網絡世界的一部分，我們管這個龐大的網絡世界叫‘里世界’。”
“因為這個世界能反應每個人的內心。”
林逢光輕輕點了下姜凡的額頭：“在你的內心世界里你是個怎樣的人？長發還是短發？穿什么樣的衣服？身高多少？”
姜凡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她腳上的是她最喜歡的一雙鞋，初來這里時穿的也是最愛的一件衣服。
雖然沒有鏡子能用，但她也知道自己依然是一頭柔順的短發，皮膚很白，五官和大多數人一樣并不立體，不過看起來很舒服。
她不算很美，外貌上有很多自己不喜歡的小瑕疵，但這樣的她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姜凡”。
她好像明白林逢光的意思了。
“這個我是我心中想象出來的我？”
林逢光點頭：“想得再具體一點，你覺得你的口袋里會裝什么東西？會戴絲帶或者領結嗎？”
姜凡茫然搖頭，這種問題她從來沒想過。
“所以你身上什么都沒有。”
林逢光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幾樣小東西，一一遞給姜凡。
“平時我就喜歡帶把折疊刀，小腿上會綁一把匕首，就是送給你了的那把。”
“還有這幾樣，都是對我有特殊意義的東西。”
“你看，這樣我就把現實里的東西帶進來了。”
“不過因為一些特殊的規矩，現實里我并不抽煙。”
姜凡聽到這里又有了疑問：“一個人在里世界的形象會和現實里的自己不一樣嗎？”
“人會改變，對自己的看法自然也會改變，在里世界的形象就會改變。”
“比如我，第一次在游戲里抽過煙之后就開始依賴這種小玩意兒，碰到煩心事總想抽煙。”
“以前進入里世界的時候我身上是沒煙的，現在……”林逢光聳聳肩，“煙不離身。”
這個時代的上網和姜凡所了解的上網完全不同，這是個充滿了新鮮事物的時代。
“那如果我每天都希望自己變強，我會不會真的變強？”姜凡眼中帶著些希冀。
林逢光扶額，這人怎么像個異想天開的孩子似的。
“里世界不是滿足你所有想象的世界。”
“如果有一個姜凡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你覺得那是你嗎？”
“里世界中的你是你心中最真實的你，可能會和其他人眼中的你有差別，但一定是你自己所認可的那個你。”
姜凡垂下頭，本來還在紙上寫了很多問題，這下全被否定了。
不過還有幾個能問的問題。
“如果有人對自己的性別不認可，那他在這個世界里會不會變成自己期望的性別？”
林逢光點點頭：“薇都就是完全接受不了丈夫的死亡才變成那副樣子。”
姜凡眨眨眼，這個時代看起來真好，讓人更了解自己的內心。
她曾經有個很孤僻的朋友，好好的一個人，最后只剩下一封信，信上說是想體驗另一種人生。
他走了之后他的爸媽不讓人提起他，總覺得這樣一個兒子讓他們丟臉了，甚至縱容他的弟弟管他叫變態。
如果在他們那個時代也有這樣的里世界，會不會讓很多苦惱的人從那副皮囊里掙脫出來？
忽地聽到林逢光開口，姜凡才回過神來，眼中還隱隱夾雜著其他情緒。
“很奇怪的是，沈立為什么要在游戲里記日記？”他摸著眉尾的傷疤，“雖然有些東西已經成為了一個人的習慣，但是在游戲里記再多也帶不走，而且游戲里有什么值得記下來的嗎？”
他搖搖頭：“今天太晚了，明天再看看他寫了什么。”
“走吧，找個地方歇一晚。”
男人走在前面，揮手示意姜凡趕上。
“明早得早點出發，這個游戲世界只剩下最后三天了。”
“這幾天營地亂得厲害，玩家里估計有人在謀劃些什么。”
“窩里斗，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能完成任務。”
“對了，”林逢光說了這么多才想起最實際的一個問題，“你們這幾天都是怎么休息的？這周圍也沒個能落腳的地方。”
“雖然我能直接在雪地上睡，但你肯定受不了。”
幸好這幾日天氣不錯，皎潔的月光足夠讓姜凡寫字交流。
“雪屋嗎？”林逢光摩挲著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沒聽說過，你會蓋嗎？”
姜凡遲疑了一下：“沈立的尸體那邊，之前早就蓋好了一個。”
雖說這樣一來就得在尸體附近睡一晚，但總比費力再蓋一個要好。
盡管沈立待她極為苛刻，但是每天晚上奚落她一頓之后都會幫她建個雪屋。
像他那種人，揮揮手一座雪屋就蓋好了。
雪屋！
姜凡瞬間抓住了這個盲點。
她拉住走在前方的林逢光，著急地寫字問他：“你們這個時代的人都不知道雪屋嗎？”
“大多數人應該都不知道吧，”林逢光不解地問道，“這個雪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姜凡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雪屋，她以前曾想過去極地看極光，這方面的功課做了不少。
“原來是御寒的，那應該沒什么人會去了解這個，我們這個世界里隨便一個工具都能讓人四季如春。”
林逢光笑著逗她：“什么時候再蓋一個給我看看？聽起來挺有意思的。”
“這個雪屋不是我蓋的，是沈立！”
林逢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姜凡的臉色不大好了。
沈立的來歷有問題，甚至有可能和姜凡一樣不是他們這個時代的人。
他會和姜凡一樣嗎？
他們那一群殺手會不會都和姜凡一樣？
來自一千多年前的世界？
林逢光一手罩在姜凡的頭頂，胡亂揉了一通。
“呼……”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別擔心，我相信你不是他們那邊的人。”
“只是你以后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你的來歷。”
“你的身份可能比我想的還要特殊。”
“有我在呢，別怕，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