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爸接到涼爽的時候笑的一臉爽朗。

　　看到進家門的涼爽，爽媽也一臉母慈子孝。

　　三人之間的微妙平衡，總是在第一天的時候維持完美。

　　第二天一早，這種微妙就隱隱要被打破。

　　“都七點了，還不起床？你平時上班都這么晚起來？”爽媽大嗓門，敲門叫涼爽起來吃早餐。

　　“媽……”涼爽揉揉腦袋，有些呆，“我上班八點才起來……”

　　“……”

　　瞬間的沉默沒有阻擋爽媽繼續碎碎念。

　　“你這上的什么班？”爽媽憤憤然，“你那單位是不是效益不好要倒閉了？”

　　爽媽一屁股坐在她旁邊，“幾點上班啊？你八點起來？”

　　爽爸在餐廳刺溜刺溜的剛買回來滾燙的豆漿，咬一口油條。

　　“叫你平時看看新聞，你不看。”爽爸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我聽說S市都是996工作制，早上九點才上班。”

　　“啥叫996？”爽媽看涼爽坐起來了，連忙把春被疊起來，省的她一轉身這家伙又躺回去了。

　　“九點上班，九點下班，上六天班。”涼爽心不在焉，走到廁所打開水龍頭。

　　嘖……這冰冷的水溫，果然是我大東北的配方。

　　“呀，你們那地兒，就不是人干的活兒！”爽媽又開始熟悉的碎碎念。

　　“哪兒有一天干12小時的，還周六都上班？”

　　“媽……我們單位沒有我爸說的那么夸張。”涼爽一邊刷牙一邊出來嘟囔了一句。

　　爽媽聽他爹這樣說，本來滿腔的怨氣，又帶上了一股心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就說讓你考油田吧，你不考。我說什么來著，有你后悔的時候。”

　　“媽，我可沒說我后悔。”涼爽洗好臉，從行李箱里面拿出乳液慢條斯理的涂著。

　　“你看看你那些高中同學，前幾天我還看到小田在水利局，多好的單位啊。你說說你，要是在油田，還離家近，多好啊。”

　　“媽，你又開始。”涼爽嘆了口氣，“我這不是過的挺好的么？”

　　她坐到桌前給自己盛了一碗豆漿，拿起一個油炸紅豆糕吃了起來。

　　“再說，小田一個月才兩千多塊錢，你愿意我還不愿意呢。”

　　“那是鐵飯碗！單位福利好，年底米面油肉，要啥沒有？還發購物卡呢。”

　　“媽我們公司年底也發獎金了啊，你咋不說？”

　　“你們公司是萬惡的資本主義，那可是要開除誰就能開除誰。你以后年紀大了，找不到工作了怎么辦？”

　　“媽，我就這么容易被開除？”涼爽一臉疑惑的看著爽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閨女？你眼里我能力這么差啊。”

　　“是我親閨女我才勸你啊，對你好的路你不走，以后可怎么辦？”

　　涼爽翻了個白眼，正好被爽爸看到。

　　“忍忍吧，你娘過兩年更年期過了就好了。”爽爸小聲嘀咕著。

　　“嘖嘖，老爸你真慘。”涼爽搖了搖頭，還是老爸好，以身擋槍口啊，把寶貴的自由留給了她。

　　“嘀咕什么呢？”爽媽坐下來，也開始吃早餐了。

　　涼爽跟老爸對視一眼，不敢吭聲，默默吃掉盤子里所有的東西。

　　今天是放假第一天，爽爸爽媽帶著涼爽回到爺爺奶奶家。

　　爽爸是家里長子，她呢，就是家族長女。

　　有兩個叔叔一個姑姑，還有一個堂伯，就是爺爺的親哥哥的孩子。

　　他們都住在P市，節假日都聚在一起，探望爺爺奶奶，一起做飯、打麻將、帶娃。

　　從小涼爽就是這么過來的，三個弟弟一個妹妹。

　　郁悶的是女孩都外向，男孩都內向。

　　女孩都外出打工了，男孩都選擇留在家里了。

　　是不是男人的責任感讓他們對自己爹媽割舍不下，只能選擇留在父母身邊盡孝？

　　這樣她跟妹妹是不是顯得特別不近人情，沒有孝心？

　　果不其然，這種家庭聯誼會就是以批評女孩往外跑，男孩不找對象為主要目的。

　　這不，大弟弟被念的實在不行了，連忙把炮火引到涼爽身上。

　　“我大姐這都沒戀愛呢，我怎么敢先談戀愛？”

　　姑姑聽了這話之后，看了一眼涼爽。然后全家長輩的目光都集中在涼爽的身上了。

　　……死亡凝視……

　　大弟弟對涼爽做了個對不住的手勢，姐，我對不起你。

　　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你看你，就說女孩子別往外跑。你看看，找對象你怎么找？要是對象是外地的怎么辦？”

　　“我又不能跟他走，我就在S市不走了，我喜歡那兒。”

　　“那邊物價那么高，你以后生活怎么辦？”

　　“物價跟咱們這差不多，出去吃還更便宜呢。”

　　“她這是在外面玩野了，我看看以后你爸媽怎么辦？”

　　“跟我去S市養老唄。”

　　“你可拉倒吧，你爸媽社保、退休金、朋友不都在這里，你讓你爸媽陪你去，你說的真是人話？”

　　“……”完，又上升到孝心上面了。

　　“你一個月現在賺多少錢？我聽說S市滿大街都是百萬富翁，你能賺那么多錢？”

　　“那我同學還都以為咱們P市每家都有油田呢，咱們家有嗎？”

　　“你看看，每次問到收入，都不正面回答，我們還能害你不成？”

　　你們就是為了面子……另外，我害怕你們找我借錢。

　　“你在外面工作，能有在家舒坦？”

　　舒坦的不得了，沒人碎碎念，想干嘛干嘛。

　　“你看看，又開始不說話了。小時候多乖巧，長大了變狼崽子了。”

　　叮咚，手機收到紅包一封。

　　點開一看，是大弟弟發的119元救火紅包。

　　好吧，這下被念的感覺好了很多。

　　“每次回來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我看這收入也不一定能高多少。”爽媽也加入了碎碎念大軍。

　　仿佛與親戚建立統一戰線抵毀自己的孩子，就是整個家庭聚會最重要的一出大戲。

　　誒……涼爽嘆了口氣。

　　每次回家都感覺自己良心被狗吃了，真的是大逆不道才選擇離開家去大城市打拼。

　　但是，這不都是現在的年輕人的必經之路嗎？

　　總得拼搏過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才知道自己的夢能不能實現。

　　才知道，自己離開了父母到底能有多強？

　　而家里的親戚只關心，你工作能不能幫助他們，能不能給他們面子，能不能未來嫁入更高階級，從而讓整個家族雞犬升天。

　　他們涼家又不是豪門貴胄，有幾千萬身家。就是個小地方的小小家族，靠著相互幫襯，做生意的紅紅火火，企事業單位的閑閑散散。

　　家長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一條最穩妥的道路。

　　可這條路到底適合不適合，他們不關心。

　　涼爽從來就不是一個好擺布的孩子，長大之后也不是一個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

　　她知道S市的生活最適合她，那里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暗箱操作，沒有辦事必須找關系的套路。

　　P市習慣了找關系解決一切，城市小，仨人行必有我親戚。

　　任何兩個人聊著聊著都能靠著單位或者孩子學校之類的迅速找到共同點完成站隊。

　　然后一句，都是熟人兒，為此次溝通畫上圓滿句號。

　　涼爽討厭這種做什么都束手束腳，做什么都要找人的困頓。

　　堅決逃離這里不回頭。

　　**

　　涼爽：……低氣壓中……

　　李焱秋：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