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搶先姬別一步，將腦袋向后一仰，故作輕松地笑道：“怎么樣，你很想聽到那邊的姑娘和你說這句吧，別灰心，我就當助人為樂了，讓你體驗一下那樣的感覺?！?p>　　姬別半晌才回過頭去，沒有作聲。

　　雖然終于說出了這句在心中憋了十萬年的話，現在我的心情無比暢快，但是于姬別而言，我突然感到有些愧疚。我為這樣的感情披上了一層偽善的外衣，將它藏在里面，對于姬別而言卻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我正摸索著該說些什么安慰他，姬別突然開口道：“阿為，我很開心，真的。”隨后，他獨自一人，悶了一大口酒。

　　我突然感覺鼻尖有些酸酸的，當然我自知自己此時的實際情況根本不應該有這樣的知覺，只是心中莫名地有些動然。我猛地起身，拉起姬別，“你不是說了嗎，干喝酒有什么意思，我們和他們一起跳舞去。”

　　姬別沒有反抗，而是真的與我一同加入到了村民之中，圍在篝火旁起舞。歡聲笑語的間歇，我看向姬別，仿佛時光倒流，我們都褪去了時間印刻在我們身上的痕跡，恢復了少年的模樣，可是我的心中卻愈發得沉痛。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就在拉起姬別手的那一刻。我通過他的手探查到了他所剩不多的壽命。他本大限將至，又為了救我出天地谷用了替魂，最近又動用了大量的靈力，也許明天，或許今天，他便會撐不住。

　　似乎感覺到了我在看他，姬別偏頭看向我，我們相視一笑。

　　算了，不要管那么多了，即便我們只剩下今天，也請盡情放肆。為了成全他，也是為了成全我。

　　篝火晚宴進行到了第二日清晨，最中央的篝火堆也燃燒殆盡，人們才成群結隊地紛紛離開。姬別整個身子都癱在石頭上，仿佛筋疲力盡的模樣，面上卻是一副酣暢淋漓的興奮之意。我坐在他的身邊，抬頭望著天空，“喂，這十萬年我不在的日子，你和我講講你經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吧。”

　　姬別偏頭看向我：“倒也沒什么事情，不過來日方長，我慢慢講給你聽?！毖粵T，姬別突然頓住，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與黯淡。

　　“好，我等著你講給我聽。”我看向他，姬別卻轉了個身，背對著我。半晌，才開口道：“我突然想起我好想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沒有處理，我現在必須回一趟仙界?！?p>　　“好，那我們……”

　　“不用了，我自己先回去，你難得有時間放松，我一會兒就回來?！?p>　　我還未開口，姬別突然化作了一道銀色的光束飛到了天上。看著那道銀光漸漸消失，我突然感到了無力，那種自心底發出的無力與脆弱。

　　仙尊寢殿里，無意長老正坐在寢殿內，以他的推算，仙尊必然大限已至。仙尊踉踉蹌蹌地進入寢殿，無意立刻扶住了仙尊送他到了榻前。

　　仙尊躺在榻上，滿頭的青絲因為靈力不支全部變回了白發。他臉上的血色全部褪盡，仿佛一個陶瓷做成的人，即將支離破碎。

　　應聽塵和君令儀收到無意長老的通知，也都匆匆忙忙地進入殿中。應聽塵匍匐在仙尊的榻前，即便是身為魔族少君的君令儀也收起了以往的所有氣焰，靜默立在一邊。

　　片刻后，仙尊才慢慢緩了過來，只是眼中的神采漸漸褪去，仿佛即將變成一片死寂。仙尊偏頭看向門外，好像就在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姜煬就逆著光站在那里，一身藍色的祭祀服飾，漸漸向他走近……

　　仙界的喪鐘被敲響，鐘聲傳遍仙界的每一處角落。我立在院中的那棵老樹前，看著那根仍然在無風自動的紅線漸漸停歇了下來。

　　不知何時，鴛鸞站在了我的身側，“不進去看看嗎?！?p>　　“他不希望我看到他離去的模樣，我便會如他所愿。”我依舊盯著那根紅線，不為所動。

　　鴛鸞也將目光投在紅線上，“那天地谷豈是那么容易尋得到的，當初他尋不到你，全是靠這根附著著你的靈力的紅線，他才尋得到你?！?p>　　我抬手，將那根紅線從樹枝上扯下，落在我的手掌中，用力緊握，化為了齏粉。

　　“下輩子，別再遇到我了?！?p>　　遠在天地谷的一片荒原之中，靜默躺在石床上昏迷的女子，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喪鐘之聲傳到云山之時，原本淺眠的水鏡子突然驚醒，匆忙走到大殿之上，便見到幾個弟子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尊上，我們派出去的人已經打聽過了，是……仙尊?！?p>　　“什么！”水鏡子一怔，震驚地后退坐在椅子上，眼中難掩悲傷之色，“怎么會，仙尊帶領著我們仙族這么多年，怎么會這么突然……”

　　“尊上……”見狀，弟子們也只好埋頭默不作聲。

　　“算了，你們下去吧……”

　　弟子們應聲后紛紛退下，片刻后，水鏡子抬起頭，眼中所謂的悲傷之色全部變成了欣喜若狂，“哈哈哈，沒想到啊，仙尊，害我擔心這么久，真是死的恰是時候?！?p>　　“尊上！”隨侍的云山仙子匆忙走近提醒道：“小心隔墻有耳。”

　　“我看誰敢說出去！”水鏡子仿佛心情大好，“如今仙尊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仙子環視了以下四周，低聲說道：“尊上，您莫不是忘了還有個炎武公主姜煬？”

　　聽罷，水鏡子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隨后坐正了身子道：“之前安排的事情如何了？”

　　“尊上放心，”仙子行了一禮道，“一切都在按照我們的計劃進行?！?p>　　人間，皇宮。

　　“你說什么，姬別死了？”玄寧猛然回頭看向前來稟報的小妖，“你確定你沒有打聽錯？”

　　“回陛下，落徑山已經響起了喪鐘的鐘聲，絕對不會有問題。”小妖行禮道。

　　“這么突然？”玄寧蹙眉坐在龍椅上，“難道有什么古怪？煉子獄人呢，怎么還沒有回來？”

　　“回陛下，相國大人已經回來了，只是……”小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玄寧揉了揉眉心，一副不耐煩的神情。

　　“相國大人在三蠱寶峰被姜煬打成了重傷，如今正在全力救治，但仍然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