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妍,我喜歡你、是男子對女子的喜歡。”昔日的少年柳伯言,現在也成長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
許至燕死后的兩年間,她的父親受的打擊太大,身體每況日下,家中的產業就都慢慢交給了王霖安打理。
“仙子姐姐,你還要找師父報仇嗎?”
無論過去多久,柳伯言在沈嘉妍面前都像是那個初見的少年郎,少年郎不諳世事時,總是會笑著過日子。
沈嘉妍拿了顆桃子啃著,雖然變成鬼后就不用吃東西了,但是嘗嘗滋味也是極好“我只想找他要一句話,報仇就算了,何況小侑程總不能自己一個人長大。”
柳伯言因為意外有些沉默,繼而開口道:“所以其實許至燕本來就該死了,你并沒有下手對嗎?”
沈嘉妍略微感到意外,隨后失笑,“早知道伯言聰慧,我只不過說了嚇唬嚇唬那許至燕,我都是鬼東西一個了,凡間事和我也沒什么干系了,重要的是每天死了的人成千上萬,為什么我卻能成鬼,或者說我為什么沒有被那陰曹的官差給勾了去?這后面可大有文章。”
柳伯言沖著她笑的神采飛揚:“仙子姐姐真厲害,那你是早就發現了許至燕會難產至死嗎?”
“小馬屁精,具體的就得問王霖安去了。”沈嘉妍唇角勾起一抹笑,帶著點詭異。“以許至燕的身家,生產連個穩婆都沒提前備著,有趣、有趣啊。”
“原來后面有這么多門道。”柳伯言說著有點樂了,也是,沈嘉妍花樓里討生活又怎么可能是個蠢人。
“你可長點心吧,王霖安的聰明才智,只會在你我之上。”沈嘉妍拿著吃剩的半個桃子就朝柳伯言扔了過去,他反手接過放在一邊。
“之前說好了的,我給你作畫,你可坐著別動。”
二人又玩鬧了一下午,等到快天黑了,柳伯言才出了書房。
“我其實挺好奇的,你和她相處的這么融洽,幾分是演戲,幾分是真心。”柳伯言路過庭院時,王霖安從假山后走了出來。
他說話向來溫聲細語,一如他溫潤如玉的相貌一般。“時間這么久了,我都懷疑你是否是在演戲了。”
柳伯言原本掛著笑的臉上此時已經沒了表情,“誰知道呢。”
春去秋來,時間向來是個無情郎,柳伯言照常每天都會來王府陪著沈嘉妍,倆人偶爾也會避開下人帶著王侑程逗玩。
王霖安時常不在府中,他以巡視產業的名義四處走訪,在找一個名為云中子的中藥、或者是人。
很快又是三年。
沈嘉妍收斂了笑,坐直了身子看著柳伯言道:“不說你我二人的年紀,單就人鬼殊途,我們就不可能。”
柳伯言今天仿佛吃錯了藥,來了之后先是一言不發的一直喝茶,后又是說喜歡沈嘉妍。
他提了茶壺倒了杯茶水推給沈嘉妍,笑眼里莫名有點悲傷,一點也不像平日里一口一個仙子姐姐的柳伯言,“喜不喜歡一個人,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沈嘉妍看著他沒有作聲。
“后日就是十五,中秋燈會上,陪我一晚上,你要是還不喜歡我那就算了。”柳伯言垂了眼眸看著沈嘉妍磨蹭茶杯的手。
沈嘉妍挑了下眉,“我離那副畫太遠,法術會削弱,畫又離不開書房。”
“我會保護你的。”
“上一個這么說的是王霖安,然后結果你知道的。”
柳伯言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正屋里傳來了咳嗽的聲音,“母親。”他頓了頓,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床上躺著的是柳母,正咳的撕心裂肺,柳伯言揮了揮手讓喂藥的丫鬟退下,一手端了藥碗,一手輕拍她的后背。
柳母半天才止住咳,嘆了口氣道:“你每天早出晚歸的,我們都多久沒見了。”
柳伯言沒有作聲,舀了藥喂給柳母喝下,她才又接著說:“頑疾難治,我早就該是進棺材的人了,數年來,我問了無數次,錢是哪來的,你都不肯告訴我,終是我拖累了你。”
柳伯言家很窮,房子夏暖冬涼,春天漏雨秋天漏風,又因為意外喪父,柳母一人拉扯照顧他長大,過于操勞敗壞了身子,看病花光了僅有的積蓄,走投無路的時候他遇見了王霖安。
王霖安早就知道沈嘉妍的存在,柳伯言則是引她出來的棋,他支付了一大筆錢,來全柳伯言的孝道。
孩子在母親的面前,總是難以遮掩,母親總是那個可以一眼看穿他平日里偽裝的人。
“這是我欠她的。”柳伯言的聲音有點沙啞,這使他聽上去有點悲傷。
很快到了燈會這晚,沈嘉妍答應了柳伯言一起出來。
當他們從最南走到集市最北時,已經離王府的書房很遠了,等待沈嘉妍的也不是玩樂,而是一位叫云中子的道士。
“我猜到你在里面推波助瀾,卻沒想到一切,根本就都是你設的局。”她看著站在對面的王霖安,又回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沒有說話的柳伯言。
“當初我滿心想的都是進京趕考然后迎娶你,”王霖安嘴角總是會噙著笑,花燈的照耀下看著有些猙獰。“卻遇見了劫匪,盤纏沒了,你也死了。”
“你知道我是趕到京城,怎么求人給口飯吃的嗎?那會我就發誓,我一定要出人頭地,害我至此的許至燕,第一個得死。”
“至于妍娘,我一直都愛你,可你現在不是人!當初我留下你獨自面對劫匪,是我的錯,但是你不該回來的。”
沈嘉妍有點好笑:“癡情總被薄情負,也不知道我和許至燕,誰更可憐。”
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打斗,沈嘉妍道行淺又離畫太遠了不是對手。
當柳伯言接住倒地的沈嘉妍時,云中子轉身走了,王霖安先前已經提前離開。
“我就知道,什么保護我,都是假的。”
有淚正好滴在了沈嘉妍的臉上,在她面前的柳伯言總是會像個孩子,他哽咽道:“對不起啊。”
“嗯,原諒你了。”
“哎,柳伯言......我要進畫里去啦。”
沈嘉妍化作了霧氣飄向了柳伯言腰后別著的畫,那是他說好畫給她的,來之前畫完了最后一筆。
畫畫的騙了畫里的,畫里的回了畫里去,再也沒有出來過。
畫里的紅顏未必禍水,卻總是命如紙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