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卿一挑眉，然后便欺身而上，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遮擋住了木婉全部的視線。

　　他的唇流連在她的脖頸和肩頭，不停歇地輾轉著，足夠癡狂，也足夠熱烈。

　　星星點點，似火燎原。

　　木婉的臉像日落時天際翻涌著的云霞，已是處處紅透。

　　他的情緒太濃烈，烈到破云卷云舒為西風狂嘯，足以讓她遁地無所。

　　“膽兒挺肥啊”，他風流溢出眼角，面上幾分涼薄，又在用唇舌折磨她小巧的耳。

　　木婉終于受不住，慌忙求和認錯。他眸光變了又變，難以掩飾的欲念極快被隱去，換上了一些叫人看不分明的情緒。

　　適才目光如炬的男人，現在的氣場又似夜月般清涼。

　　人稱“寒冰玉”的上官卿，流落出的一絲絲熱情，或許也只是為了懲罰她的挑釁。木婉突然間這么想著。

　　轉瞬之后又突然發覺自己極好笑，不覺間嘴角也掛上了點譏諷。自己這樣卑微地去揣測，竟像在遺憾他的點到為止。抑或是，的確是在遺憾他的點到為止？

　　“笑什么？”上官卿問道。

　　“笑我自己被你這副樣子折磨得心神不定。笑我們相互想要靠近，卻又彼此看不穿。笑想知道別人的心意很難，想知道自己的心卻更難。”

　　“我可以等你真正看清自己的心，也可以等你分辨清楚何為依賴何為愛?！?p>　　他一派清風霽月。

　　“不過別讓我等太久。”

　　一個久字落地，上官卿站起身來打橫抱起了她，朝側殿的一處空書架走去。他按動書架兩至三排處的一個黑色小機關，沉重的梨花木書架突然移開，一扇青石門緩緩打開，暴露出通往地下的一段青石臺階。

　　石門一開，隱隱約約有霧氣從深處傳來。這霧氣還并不明顯，沒有到籠罩在人臉上的程度。氣息略微滯悶濕潤，木婉猜想是因為有沐浴用的湯泉。

　　果不其然，幾方浴池在眼前綻開，池邊還站著手捧一疊衣物的冰黛。冰黛濃艷的五官掩映在霧氣里，鈍化了眉目的侵略感，更添幾分楚楚動人。

　　木婉沒來由地煩躁。

　　眼下被上官卿這么抱來抱去，又忽然被冰黛撞破，第一反應竟不是羞赧，而是被人打攪的煩悶。

　　懷中人眼底一閃而過的不適，讓上官卿很是受用。他揮手讓冰黛退下，把輕輕木婉放落在一方泉邊，便徑自走向了另一頭的池子。

　　這便是男人頂一流的手段。越到了關鍵時刻，越不會明著去行狠厲的強迫之舉，而是用一種極為可怖的耐心，以流水侵蝕巖石之勢，施以緩慢的暗示，然后輕巧地滲透人心。

　　木婉突然便悟了。

　　她從濕漉漉的石壁上立起，開始卸除身上的男子衣飾。

　　脫去繡金線的黑色長靴，脫掉白黑駁雜的長袍，她褪去衣裳的動作太過囂張，像劊子手為了教人聽響而大起大落地揮刀，這份無所顧忌使周遭被襯得靜寂。

　　就是痛恨這人在另一頭舉棋自若，也知道他即便聽到也不會回頭，所以偏偏要讓他聽到。

　　可惜上官卿的心思其實在別處，男人和女人就是這么的不同步。

　　此刻他也已除去衣物，舒服地泡進湯泉解乏。適才的小插曲對他來說早已翻篇，此時他腦海中浮現的是欽天監那條青鱗巨蟒。

　　蛇身異常巨大，鱗片閃著不祥的光，蠕動著在人身上糾纏。

　　總覺得莫名熟悉，于是努力搜尋記憶中與之相關的零星碎片。

　　這份熟悉感直躥心頭，卻又怎么也找尋不到蹤跡。他嫩如青蔥的手指輕撫過自己的額頭，以舒緩那處突如襲來的疼痛。

　　痛。

　　就像電光火石間被人捏住了后頸。

　　待到他不去追想與巨蟒相關的記憶，又似突然被松綁一般，瞬間不痛不癢，頓覺十分輕松。

　　上官卿直覺這里面有蹊蹺，卻又無蹤可尋，只得先放下繼續追究的念頭。

　　那頭木婉正大方盯著他光潔的軀體，旁若無人地在欣賞美男沐浴。她暗自感嘆這霧氣太礙事，連著這大老遠的距離也礙事得緊。

　　先賢說辨人先看神骨，此話其實不虛。皮在外，骨在內，有骨方有氣，有氣才有神。古往今來的真絕色，沒有一個純粹美在皮相上，而是通通生就了一副奇絕的筋骨。

　　而上官卿除卻面骨絕佳，背腹也是筋骨分明，肌肉走勢又是恰到好處的自然。

　　“別看了。有工夫垂涎我的美貌，不如考慮考慮明日該如何?！鄙瞎偾涞f道。

　　“你打算如何處理洪峰？”木婉回道。。

　　“想讓我們在承天監死無葬身之地的人，自然不能輕易放過。怕就怕他畏罪自殺，受不住月影谷的嚴刑逼問。還得早早找人看管才是，別讓他就那么死了。”上官卿掬了捧泉水，任水流傾灑在他玉石般清亮的肩頭。

　　“不過這衣物是你給我，還是我裸身去拿？”他看向木婉。

　　木婉這才注意到，他的新換衣物也在自己身旁，便回道：“閉眼?！?p>　　上官卿很聽話，轉瞬便把眼睛闔上。木婉一個旋身騰空而起，隨手扯了泉邊的紅色浴衣穿上。然后又拿過上官卿的月白里衣，一步步踱到了他眼前。

　　“真聽話”，木婉用被水汽熏得微皺的指尖點了點他的額頭，示意他可以睜眼了。

　　待到收拾好一切，兩人又回到蘭因側殿。上官卿正要召見親信，還未來得及通傳，便收到了密報，說是洪峰已經咬舌自盡，時間估摸著是在一刻之前。

　　木婉忙問道：“你既然早就起疑，難道就沒有派人盯著他么？”

　　上官卿兩眼一瞇：“盯自然是盯了，可洪峰謊稱要如廁，騙過了我的人?！?p>　　他又隨意地坐在玉床上，一頭秀發仍未全干，青絲還頗為緊密地糾纏著。只見他幽幽開口：“我倒是很好奇，洪峰妻女皆亡，到底還有什么能受到制掣，以至于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自殺。”

　　上官卿又看向木婉，他面似桃花，眉目舒展：“不過這么看的話，兒女情長的確影響人行走江湖，若不是因為你，洪峰還能被迫多茍活幾日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