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琳妹妹,你中毒已深就不要再動了,否則你身子再出現什么狀況,老天爺也救不了你”賀聰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焦急,他緊盯著倚靠在冰冷鐵籠里的身影,那張往日靈動俏麗的臉龐此刻籠罩著一層青灰。
“嗯,我不動就是了,但我的包袱放在哪里了?”畢琳急切的問道。
“你就放心吧,你的東西還在這里!”賀聰隨手指著她身邊的包袱,笑著說道。
畢琳用手摸了一下包袱,當她手接觸到那把心愛的劍后,這才放下心來。并把包袱好好的放在身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賞蝗凰只ㄈ菔伢@嚇道:“怎么會這樣,我身子怎么不能動?”她顯得十分慌張。
賀聰看她如此慌張,馬上安慰道:“畢琳妹妹,你還需要診治,現在已無大礙了?!?p> “真的?”畢琳不放心的問道。
“真的!不過你可要配合才會好的?!辟R聰笑道。
“這樣我就放心了,不過我想離開這里。”畢琳道。
“好,我馬上帶你離開這里!”賀聰說著并拔出背上的玄刀,運足內力對著鐵籠一刀砍去,兩根足有兒臂粗的鐵籠鐵柱被砍斷。賀聰不敢耽擱,迅速探身進去,小心翼翼地將渾身綿軟無力的畢琳拖抱出來。
“呵呵……你可一定要帶上我的東西。”畢琳笑囑咐道。
“好!我現在就幫你收起來,”賀聰說完,一手攬住她,另一手麻利地將包袱系在自己腰間。
見畢琳身子能動,賀聰不敢在這里過于擔耽,于是毫不憂慮抱起畢琳,沿著跟隨送飯二人走過的路線,又彎轉曲折才出得洞來。
出洞一看,這里雙壁夾立,陡峭入云。一線石隙,便是峽口。而在陡峭的崖壁間寫著三個大字:‘野雞嶺’。
這‘野雞嶺’卻是高大的山脈,即深邃又細長,有叩巖嶺嶙傳音之妙。又是巨石嶙峋,洞無崖兮之險惡。遙遠望去,有如劍刃插天,高聳入云,本地人又叫‘劍嶺’。
‘野雞嶺’本是荒原壘壘,凌亂雜陳。嶺嶙之間,風聲颯颯狂嘯,有若鬼哭神嚎,殘鴉哀啼,陰森異常。令人聞之膽顫心驚,毛骨悚然。雖有殘留可見之羊腸小徑,根本絕無人跡。所幸的是,畢琳此時仍是神智半昏,否則不怕才怪!
出得洞后,賀聰并搖晃了畢琳兩下,輕呼道:“畢琳妹妹,快醒醒!不能睡啊!”偏在這時,傳來“嗥!嗥!”狼嚎兩聲。
賀聰倒也是心頭一驚,也不敢停步,認清方向,乘著月色便向那山上奔去。一路狂奔,終于來到山間瀑布的水潭旁。這片潭水風光極美,在慘淡的月光下宛如一塊巨大的墨玉。潭水占地并不太大,約莫四五十丈方圓,形若一把橫臥于山間的琵琶。最引人注目的是潭心位置,一塊巨大的黑褐色巖石兀然突出水面,其形態竟酷似一蹲踞蓄勢、仰天咆哮的猛虎,虎頭微昂,虎目圓睜(若仔細看去,仿佛是兩個天然孔洞),虎背弓起,透著一股凜凜生威的霸氣,令人望而生畏,暗嘆造化之奇。
此時,一輪皎潔的明月已悄然掛上中天,清輝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不偏不倚地直投入這片碧波微漾的潭水中。粼粼水波蕩漾,揉碎了月影,卻又將那輪滿月映襯得格外明亮、圓潤、清冷,在幽暗的潭水中形成一片晃動的光暈,竟真有一股誘人欲入水中撈取那虛幻明月的奇異沖動。
賀聰氣喘吁吁地在潭水邊放下畢琳,然后取出一方巾沾水,往她臉上一陣洗擦。見畢琳睜大眼睛看著自已,于是含笑著問道:“畢琳妹妹,稍安勿躁,可還認得我么?”
畢琳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面上的表情也由最初的茫然祥和,漸漸轉為驚疑不定。仿佛恍然頓悟,用手指賀聰顫聲道:“你……你……不過你可別打我什么歪主意,你知道我的武功有多厲害的了?!痹捯粑綽?,她竟毫無征兆地猛然抬手,纖纖玉掌看似無力,卻快如閃電,挾著一股陰柔卻沛然難御的勁風,直拍賀聰。
這一下變故太過突兀,賀聰萬萬沒料到畢琳在如此虛弱、內力本該被毒完全禁錮的情況下,竟能突然爆發出如此凌厲的一掌。他猝不及防,又因距離太近,根本不及閃避格擋,只覺一股大力當胸涌來。悶哼一聲,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噗通’一聲,狠狠砸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之中。
潭水冰冷刺骨,賀聰掉入水中后,忙想從水中爬起來??晌叢氘吜沼脛χ鋼砸?,嚇得在水中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驚駭交加:這怎么可能?西門燕兒下的毒會讓中毒者真氣渙散如泥牛入海,絕無可能再提聚內力。可方才那一掌的勁道,陰柔中透著剛猛,分明是極為精純的內家真力。她不僅武功未失,而且看這情形,她似乎只有部分記憶混亂,對中毒前的人和事忘得一干二凈,行為舉止也透著一種孩童般的任性天真與半瘋癲狀態,遠非想象中那種毒入膏肓、癲狂至死的慘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她另有奇遇?在她身上產生了某種匪夷所思的異變?
要想上岸已是不能,于是乘著夜深寂籟,竟在水中游起泳來。悠哉悠哉地在水中緩慢劃水,拖曳著兩道水波漣漪,游至水中明月相擁在一起,到也給人一種眼前盡是風景,心之所向的感覺。
畢琳站在岸邊,看著賀聰在水中從容不迫、如同魚兒般自在游弋的樣子,即像是好玩、又像是取樂,漸漸的入了迷。于是收回劍呵呵笑道:“這水里的滋味如何?我也想下去玩一玩。”說著,竟真的向前走了兩步,作勢欲跳。
賀聰在水中看得真切,心頭猛地一跳,急忙高聲勸阻:“這水非常地冷,你萬萬不可下水!你身子尚未復原,貿然下水必會著涼生??!快快退回去!”
畢琳卻對他的警告置若罔聞,秀眉微挑,帶著幾分任性幾分狡黠:“這水冷嗎?那你怎么不怕冷?噢!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害你的。假如我真要害你的話,早就動手了。你想,你還會有命嗎?”
那知那畢琳并不聽他的,帶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竟然脫去外衫。不等賀聰再次驚呼出聲,已縱身躍入水中。
“畢琳!不可!”賀聰的驚呼被落水聲淹沒。她并不會水,一入水便連喝了幾口水,嗆得她在水中亂竄。賀聰一看不好,忙游上前去用手摟抱著把她拖上岸來。怕她著涼,用她外衫包裹放在草地上。
看她無事,賀聰不再多語,忙自涼干了衣衫。畢琳休息了片刻,見賀聰呆呆看著自已的摸樣,不禁又嫣然失笑,揚眉問道:“你這樣看我則甚?是不是還想……?”
賀聰一抱雙拳,苦笑地說道:“畢姑娘……”
畢琳急插口道:“畢姑娘!誰是畢姑娘?”她臉上露出真切的疑惑,“誰是畢姑娘?”她歪著頭,眼神清澈而茫然。
賀聰被她問得一時語塞,只得繼續苦笑:“你不是畢姑娘,又有誰是呢?”
畢琳聞言,眼中卻浮現出茫然之色。她裹緊身上的外衫,努力地思索著,仿佛在記憶中打撈著什么,最終卻只能無力地搖了搖頭,用一種近乎夢囈般的語氣緩緩說道:“我是誰?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誰?”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助和一種深沉的恐懼。
賀聰至此,方知畢琳果然靈智已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恢復武功的。他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震驚和憂慮強行壓下,努力將神色放得極為緩和,聲音也放得異常輕柔,如同在哄一個孩子:“你叫畢琳,人稱‘畢琳小俠女’,來自‘云臺峰’。因你行俠仗義,劍法超群,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都喜歡你,送你一個雅號,叫‘云臺小仙女’。那把青釭劍,便是你最珍視的?!八豢跉庹f出這些有關名號,是想勾起畢琳的一些記憶,期望她能慢慢恢復靈智。
畢琳聽了賀聰的話兒以后,連眨妙目。可想了一想,搖頭說道:“‘畢琳小俠女’這名號好熟,但仍想不出到底是不是她?”語音至此微頓,閃動著兩只大眼,凝注在賀聰的臉上。直怔怔地看了好一會,才含笑問道:“你……你又是誰呢?”
賀聰想盡量觸發她的記憶,遂順著她的口風,盡量讓語氣顯得輕松自然:“我叫賀聰,你還記得我嗎?如覺得賀聰這個名字還算順耳,那我們何不趁此月朗風清,好好談談話兒?也許聊著聊著,你就能想起些什么。”
畢琳目光茫然地,把賀聰的名子說了幾遍,可還是搖頭說道:“我不記得了,我只覺得賀聰這個姓名頗為可愛。”她又看著賀聰笑道:“我正覺得孤單寂寞,你陪我談談話兒也再好不過!”
賀聰笑道:“畢姑娘……”
一語未畢,畢琳便皺眉接口說道:“你既和我談話,怎不走近前來,卻又離我這么遠?”
賀聰方待舉步,但眼光忽與畢琳身邊的那柄青釭劍相觸,不禁茫然一驚,欲言又卻!
畢琳見此呵呵笑道:“你是不是怕我這柄寶劍?這可是青釭劍。不過你盡管放心,只要你不惹我生氣,我便不會用劍傷你的!”說完,果然把那柄青釭劍插在背后,向賀聰微笑地招了招手。
賀聰見她毫無中毒癥狀和病態,卻失去記憶,并忘掉自己的姓名來歷,以及一切有關人事。遂緩步上前含笑道:“畢姑娘,你且盡你所能思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過去之事?”
畢琳瞪著兩只大眼,搖了搖頭說道:“我……我……我不知道該怎……怎么去想?!?p> 賀聰靈機一動說道:“我教你一個想法,你可以一步步地去想。比如在這之前,你是怎么把我打入水中,再用劍刺我。把我逼入水中前,你又在作什么?”
畢琳聞言畢琳聞言,眼睛一亮,仿佛覺得這個方法很有趣。她歪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繞著垂落肩頭的濕發,努力思索著賀聰描述的畫面。片刻后,她高興地揚起了秀眉,臉上露出恍然和興奮交織的神色,嬌聲說道:“這個法兒真好,我想起來一點了。我在這之前,好像曾去過一個山洞。山洞里黑黑的,有點嚇人!”
賀聰心頭一震,山洞?難道是囚禁她的那個鐵籠山洞?還是……他強壓下激動,追問道“山洞?什么樣的山洞?你還記得在哪里嗎?”
畢琳突然抬起頭,眼中閃爍興奮光芒,然后答道:“我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山洞?要不我們再去看看?或許看到那個地方,我就能想起來更多了?!?p> 賀聰心中知道,如果去的話無疑是一個冒險,那山洞應是萬重山他們的老巢。但這也是一個機會,或許能觸發畢琳的記憶,解開她身上武功恢復之謎。更可能探知萬重山囚禁她的真正目的和那山洞中隱藏的秘密,說不定還能找到徹底解毒的線索。看著畢琳充滿期待的眼神,賀聰把心一橫,點頭道:“好!我跟你去瞧瞧那個山洞!”他心中已打定主意,此行務必萬分小心,見機行事。
畢琳見他答應,頓時笑靨如花。立刻起身,隨手拿起青釭劍重新背好,毫不遲疑地轉身,步履輕快地向著前方不遠處一座形狀奇特、宛如蹲伏巨獸般的山峰走去。賀聰緊隨其后,全神戒備。
行至山腰一塊巨大的、形似臥牛的嶙峋怪石前,畢琳停住了腳步。她環顧四周,眼神中帶著一種奇特的熟悉感,仿佛在確認著什么。隨即,她毫不猶豫地繞到巨石的背面。
賀聰緊跟過去,只見巨石與山壁的夾角處,藤蔓掩映之下,赫然現出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狹窄洞口。這洞口極其隱蔽,若非畢琳帶路,外人絕難發現。
“就是這里!”畢琳指著洞口,語氣帶著興奮的確認。
賀聰心中驚疑更甚:這顯然不是囚禁她的那個有鐵籠的山洞入口。這‘野雞嶺’深處,竟還藏著如此隱秘的所在?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跟緊我。”隨即側身率先鉆入洞口。洞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一股混合著苔蘚和塵土的陳腐氣息撲面而來,腳下的路也崎嶇不平。
“太黑了!”畢琳跟在后面,聲音帶著一絲不安。
賀聰也覺寸步難行,猛然想起自己身上還帶著一件東西。他連忙探手入懷,掏出一顆圓潤晶瑩的珠子——正是那顆寶物‘夜明珠’。珠子柔和而明亮的瑩白光便如水銀瀉地般擴散開來,瞬間將周圍數丈方圓照得如同白晝。洞壁的紋理、腳下的碎石都清晰可見。
“哇!好亮的珠子!”畢琳在身后驚嘆道,好奇地湊近來看。
可眼前景象讓兩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門后并非單一通道,而是一個極其廣闊、結構復雜無比的地下空間。無數條通道如同蛛網般向四面八方延伸開去,縱橫交錯,構成一個龐大無比的迷宮。四壁顯系經過人工精心打鑿,絕非天然洞穴可比。更令人心驚的是,洞壁上每隔數丈距離,必然開鑿一個僅容一人藏身的小小洞龕。賀聰瞬間恍然,當初開鑿此洞之人,不僅擁有鬼斧神工之技,心思更是縝密狠毒到極點。這分明是一個集藏匿、伏擊、困敵于一體的絕殺之地。不知耗費了多少人的心血和生命,才將這座山的山腹幾乎掏空,打造成如此險惡的格局。
而洞內竟然還有臺階可一級一級的下去,賀聰雖是好奇,隨著畢琳就朝下走去。當把百十來級石階走完,迎面是扇圓形石門,把門推開這才看到此洞曲折迂回,洞中套洞,秘遽已極。二人又在洞內走了好長時間,此時入洞越深,越覺靜悄,偶然輕咳一聲,那四壁回音,均悠悠歷久不歇。
賀聰立刻意識到此地兇險萬分,他不敢絲毫大意,一邊前行,一邊將走過的路線、轉彎方位在心中反復默記,尤其留意那些岔路口。憑借夜明珠的光輝,他仔細觀察著洞壁的細微特征和通道的走向規律。很快,他發現這龐大復雜的洞窟結構,竟是按照先天八卦的方位精心設計開鑿。八個方位(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各有一條主通道,通道之間又有無數小洞相連,環環相扣,形成一個巨大無比的立體八卦陣圖。人若不明其中奧妙,貿然闖入,極易迷失方向,最終力竭而亡。更可怕的是,若有人藏身于任何一個小洞龕中發動偷襲,根本防不勝防。
賀聰屏息凝神,仔細觀察著通道的走向,努力辨認著八卦方位。每到一處關鍵的八卦陣眼岔路,他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走‘離宮’位(南方屬火,主光明、突破),心中默念:‘離火克邪金,生門在此方?!懇徊蕉甲叩萌緶謀”?,精神高度集中,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畢琳則安靜地跟在他身后,眼神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仿佛在欣賞一處奇特的景觀。
兩人在這寂靜的八卦迷宮中穿行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洞勢時而逼仄僅容一人側身而過,時而又豁然開朗如地下廳堂。越往里走,通道反而漸漸變得寬敞,更奇異的是,前方竟然隱隱透來一絲極其暗淡的微光。這光并非火光,倒像是某種冷光礦石的自然輝光。
循著這絲微弱的光芒繼續前行,通道開始出現轉折。幾經折轉,前方光芒漸盛。終于,當他們小心翼翼地轉過最后一道彎時,通道到了盡頭。盡頭處并非山壁,而是一面平整的石墻。那點引導他們的微光,正是從石墻正中兩扇虛掩著的厚重石門的縫隙中泄露出來的。石門緊閉,只留下一條頭發絲般的細縫,透出里面幽暗不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