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聰望著畢琳茫然的眼神,心中那份想要幫她找回記憶的念頭愈發(fā)強烈。那神秘的山洞,無疑是解開她身上諸多謎團的關鍵線索。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語氣顯得隨意而溫和,試探著問道:“對了,畢琳妹妹,之前那個山洞如此隱蔽,你是怎么找到的?”
畢琳聞言略一思索,竟展顏一笑,帶著得意的心情說道:“這有何難?我有圖指引呀!”說著,她竟真的伸手入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邊緣已有些磨損的羊皮圖紙來。
她將圖紙在膝上攤開,指尖點著上面用朱砂和墨筆精細勾勒的山川地形:“你看!這座山,是不是很像我們剛才看到的那座?還有這個瀑布,像不像水潭邊的那個?”她手指滑動,最終落在一個不起眼的、特意用墨點加粗標記的位置上,“喏,瀑布左側的這個黑點,就是洞口。圖上還特別標注了洞口附近那塊像臥牛的大石頭,我就是按圖索驥,一下子就找到了。”
賀聰?shù)男拿偷匾惶〉貓D!這絕非尋常之物。他湊近細看,那地圖筆法古樸,山川走勢極為精準,絕非市面上能買到的東西。他強壓住心中的驚濤駭浪,指著地圖,聲音盡量平穩(wěn)地問道:“這圖你又是從哪里得來的?”
賀聰指著圖問道:“你這圖又是從哪里得來的?”
畢琳茫然地搖頭回道:“我也不知道。”
賀聰苦笑著說道:“你再想想,你是為了何事才來這洞穴的?
畢琳嘆口氣說道:“我也不知道,只記得當時有人給我這張圖,說只要到這個洞穴處,所有的愿望都能實現(xiàn)。于是,我就希里糊涂地依照圖找到了這個洞。”
賀聰繼續(xù)問道:“你再想想看,是誰告訴你的?”
畢琳緊蹙雙眉,沉思有頃,連搖螓首說道:“我不知道,我這頭腦中總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任何事情來。”
賀聰看著她意識到不能操之過急,于是聲音重新變得溫和而堅定:“別著急,畢琳妹妹。慢慢來,不要勉強自己。記憶就像沉睡的河流,需要時間才能重新流淌。有我在,一切都會好的。”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冰涼的手背。
畢琳向他含笑凝視,目光如水地,緩緩答道:“你為什么愿意陪我?先前在那黑暗的山洞里,我還真擔心會孤孤單單。那時我的心里是空虛的,寧愿想早點死去!看到你愿意陪我,現(xiàn)在我又有些不想死了!”她的聲音微微哽咽了一下,隨即帶著淚光和無比真實的笑容。
賀聰長嘆一聲,拉著她的手說道:“畢琳妹妹!你盡管放心,在你失魂期間,我決不離開你的。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陪你產闖;若是迷霧重重,我也為你照亮!”
畢琳被他話語所觸動,困惑地問道:“失魂?為什么你總說我‘失魂’?我……我只是忘記了一些事,可我人不是好好的嗎?”她對中毒之前的一切,都已完全失去記憶。她只記得醒來后的山洞、黑暗,以及眼前這個讓她莫名安心又依賴的‘小哥哥’。
賀聰心中苦澀,知道解釋‘中毒’只會讓她更混亂。他選擇了一個更貼近她現(xiàn)狀的說法:“因為我們過去一直在一起,經歷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比如:闖蕩江湖,行俠仗義……可你現(xiàn)在都不記得了。不過沒關系,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想起來的。”
畢琳揚眉笑了,驚奇自己竟有如此‘精彩’的過去。感到寬慰,寬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雖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茫然、迷惑,但對她而言那如同是別人的故事。“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著前方陷入長久的沉默。
賀聰以為她是被剛才的回憶嘗試或眼前的困境嚇壞了,便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柔聲喚道:“嗨?畢琳妹妹?你到底是怎么了?還在害怕嗎?”他擔心她陷入那種虛無感中。
畢琳似是驀然一驚,立刻如夢初醒,連忙側身后退了兩步,吶吶說道:“啊!公子……”
“你這是怎么了?”賀聰心頭一顫忙問道。
畢琳略一猶豫,說道:“我的頭還是好昏呀啊,很多事都不太記得了,你別吵我,等我想想。”她抱著頭,再次陷入了那種努力穿透迷霧的掙扎狀態(tài)。
賀聰此時已把她的整個情況了然于胸:畢琳對中毒之后發(fā)生的事情(被囚禁、逃出、來到水潭等)基本能回憶起來,邏輯也相對清晰。但對于中毒之前的一切都失去記憶,形成了一片無法逾越的記憶空檔。讓人憂心的是,中毒者此刻理應陷入完全失智、功力盡廢的情境。可畢琳神志雖混亂卻未全瘋,武功更是詭異地恢復甚至更強,這到像個謎團讓人無法解釋。賀聰內心焦急,但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只是再次溫言安撫:“不要急!慢慢來,別勉強。”為了掩飾內心的波瀾,他下意識地從懷中掏出那個隨身攜帶的扁形小酒壺。擰開蓋子,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烈酒,試圖壓下心頭的煩亂。
看到他喝酒,畢琳的眼神忽然一亮,仿佛被觸動,脫口而出:“啊!酒!西門大小姐她也請我喝過酒!”她的語氣帶著一種奇特的懷念,“那酒裝在很好看的壺里,通體透明,既香又甜,像花蜜一樣,喝起來爽口極了。簡直……簡直像傳說中的玉液瓊漿,”她描述著,臉上竟浮現(xiàn)出陶醉的神情,仿佛那酒的美味仍殘留在舌尖。
這‘通體透明’四個字,一個可怕的猜想瞬間在賀聰腦中成形。他強抑住內心的震驚,急忙追問:“你說……你和西門大小姐喝的酒,都是從同一個酒壺里倒出來的?看起來都是通體透明?”
畢琳的目光帶著困惑,緩緩點頭:“是啊!當時我也覺得奇怪,明明是從同一個壺里倒出來的,她杯中的酒看起來像水一樣透明,卻既無香、又無味。可是……可是我的那杯又香又甜。”她努力回憶著,語氣里充滿了后知后覺的懊惱和不解。
賀聰‘噢’了一聲,心中的猜想幾乎被證實,把語調放得異常溫和地說道:“我知道你是怎樣中毒失去記憶的了,你雖已茫然淡忘,卻不妨說說當初經過。”
畢琳好像被他一言提醒,但又覺得又有哪里不對,便道:“記的當時西門大小姐對我特別熱情,把我一人帶到她布置得很華麗的房間里,并拿出一壺酒。說我是賀聰?shù)拿妹茫煤玫卣寫遙臀液煤玫貞c祝一下。她親自倒酒,顯得很真誠,我當時還覺得她人真好。我二人都是喝的一壺之中的酒,誰知當我喝下了那酒后,就不省人事了。等我醒過來之后,就被關在那個冰冷的鐵籠里。為什么我的酒中有毒,可她的為什么沒有毒?”她越說越激動,身體微微顫抖,對西門燕兒的恨意和對自身遭遇的悲憤清晰地寫在臉上。
賀聰心中明了,暗罵西門燕兒心腸歹毒,竟用如此下作手段算計畢琳。他緩緩說道:“你中的是西門家秘制的‘迷魂散’,歹毒無比。至于為什么同壺不同毒……”他解釋道:“那西門大小姐可能用的是一把內藏機關的鴛鴦酒壺,壺分兩格,一格裝的是毒酒,另一格裝的卻是水。壺嘴也是兩條通路,通往不同兩格,機括處在壺柄之上。斟酒之時,當按住壺蓋上一氣孔時,便倒出來的是酒。按住另一氣孔時,倒出來的則是水。所以她給你喝的是毒酒,她喝的是水。”
畢琳聽此驚呀不已,她完全想不到會有這等事物,完全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陰險狡詐的器物和用心。“原來……原來是這樣!”她咬牙切齒,“要不是我毫無防備,信了她的鬼話,我怎么會……怎么會落到這等地步。一想起這事,心里不由就是一陣憤怒。
賀聰此時也無其他對策,于是忙取出那‘冰血荷蓮’讓畢琳服下。雖不能使她完全解毒讓一切恢復初時,也無法讓她恢復記憶。但能消除毒力,并恢復功力。
畢琳對賀聰已是全然信任,毫不猶豫地將那冰涼的蓮花含入口中。靈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冽甘泉般的暖流,瞬間涌向四肢百骸。她只覺一股清涼之意從丹田升起,迅速驅散了腦中的昏沉和體內的滯澀感,精神為之一振,原本有些虛浮無力的身體,仿佛注入滿滿的力量感。雖然那些丟失的記憶碎片并未立刻回歸,但身體的狀態(tài)明顯好轉了許多。
現(xiàn)在,最關鍵的問題依然懸而未決:如何才能真正解除‘迷魂散’的劇毒,讓畢琳破碎的記憶重歸完整?如何找到那傳說中的解藥?賀聰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再說那山洞已開,定然已有人知道,如果有人再進入洞中,少不得又要發(fā)生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首先那江陵是否已從洞中跳出?他又會去向何方?師傅霍豹又怎么會到這里?并以那種神秘的方式出手相助?
賀聰心思電轉,根據種種跡象判斷:師傅霍豹必定是探查到了極其重要的信息,甚至可能洞悉了西門家的部分陰謀,才會有意識地暗中跟隨,并在關鍵時刻出手解救自己和畢琳。可他為什么要如此隱秘?初時為何不肯顯露真容?是在躲避什么?還是在等待什么時機?如今畢琳仍處于失憶狀態(tài),性情如同六月的天氣,喜怒難測,敵我不分。現(xiàn)在不僅要保護她,還要時刻提防她因記憶混亂或情緒波動而作出意想不到的事來。另外還要應對來自外界的明槍暗箭,這讓賀聰倍感壓力。
畢琳服下‘冰血荷蓮’,精神明顯好了許多。見賀聰不語,便嗔聲說道:“你在想什么?如不愿和我在一起盡管請便,我還喜歡自由自在。”
賀聰見她果然喜怒無常,趕緊賠笑著說道:“我已經答應與你在一起,怎會不愿陪你?只是有兩件事還未想清楚,也不知應該怎樣解決?”
畢琳‘哦’了一聲,轉怒為喜地笑道:“你不妨把這兩件事說出來,讓我來幫你解決。”
賀聰聽她此言不禁心中一動,暗想畢琳雖未恢復記憶,自己何不把這事相告于她,倒看她是否能想得出什么辦法。于是點頭笑道:“好,我到希望你來幫助想想辦法,但你必須相信我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兒,都是真情實事!”
畢琳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賀聰?shù)潰骸跋略率迦瘴淞執髸_始,不如我們一起去參加,或許能有辦法讓你解毒,恢復記憶。”
畢琳靜靜聽完,毫不考慮地笑道:“好,我參加,武林比試無非是打架,我要痛痛快快地比試一場!”
賀聰笑道:“打架雖是打架,但你一定要把敵我分得清清楚楚才好!”
畢琳嬌笑說道:“我怎分不清楚?我的朋友只有你一個,余下的便都是敵人!”
賀聰無奈地笑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敵人,不過目前你先記住我也好,是敵是友我會告訴你的。”
畢琳搖了搖頭,目光微閃說道:“你讓我只記住你到是不難,只是怕到時我們又分散開來,讓我如何找你?”
聽她這么說,賀聰也犯了難,是啊!萬一遇到什么事,二人走散可又如何相互尋找?正在想此事時,畢琳突然笑道:“有辦法了!我有彈珠送給你幾枚。假如我二人失散,你就往空中拋撒出一枚彈珠,彈珠爆炸會發(fā)出強烈的光來,我就知道你在何處了。”說著就取出二枚彈珠交于賀聰,并教其使用方法。
兩人正說的開心,卻見從那山澗走來三人,為首一人,身形瘦削,眼神閃爍不定,赫然正是那神秘消失的江陵。他身后跟著兩名彪形大漢,龍行虎步,氣勢洶洶,一看便知是硬功精湛的好手。
那江陵見到賀聰和畢琳,也不由地吃了一驚。尤其是畢琳精神似乎還不錯時,他臉上瞬間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愕和陰沉。顯然,賀聰與畢琳不僅沒死在洞內,反而脫困而出,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忙對身邊那兩名漢子低語了幾句道:“呼延大俠!焦大俠!快看!踏破鐵鞋無覓處!那少年便是賀聰。旁邊那個小女子,就是身懷青釭劍的畢琳。沒想到他們竟逃到這里來了!”
那兩漢子,一個身材魁偉如鐵塔,豹頭環(huán)眼,滿臉虬髯,太陽穴高高鼓起,兩眼神光如電,渾身散發(fā)著一種不怒自威、仿佛猛虎出柙般的兇悍氣息。這人正是以‘伏虎掌法’和一身橫練功夫的呼延泰。另一個雖身材同樣高大,卻顯得清瘦一些,面皮紅潤幾乎看不出實際年齡。他嘴角習慣性地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冷笑意,眼神卻如深潭般幽邃難測。此人便是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綿陰掌’,和心機深沉著稱的焦天佐。
這呼延泰和焦天佐二人是為了給西門大官人西門宏清祝壽而來,也為了在比武大會上給西門大公子西門榮業(yè)助威,所以是提前趕到的。他二人一直是西門大官人西門宏清的好友,對西門宏清也是言聽計從。再說他二人竟遇上那江陵,那江陵也不知對他二人說過什么,所以對賀聰和畢琳便有惡感。尤其對賀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高手,更是心存芥蒂、心生惡感。
呼延泰一聽那少年就是賀聰,馬上凝神靜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隨時準備向他發(fā)出致命的一擊。那想出乎呼延泰意料的是,賀聰面對他這擇人而噬的兇悍氣勢,竟恍若未覺,視而不見,甚至連看都未正眼看他一眼。這份視若無睹的輕慢,比任何挑釁都更讓呼延泰怒火中燒。
旁邊的焦天佐將賀聰?shù)摹諒禿粞猶┑謀┡M收眼底,他嘴角那絲陰冷的笑意更深了,故意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讓賀聰聽到的聲音冷哼道:“哼!呼延兄何必動怒?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黃口小兒罷了,仗著師門名頭在外招搖,能有多大點道行?等會兒讓焦某出手,保管手到擒來,替西門大官人好好管教管教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嘴上說得輕蔑無比,仿佛賀聰只是砧板上的魚肉。可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如同毒蛇般在賀聰身上來回掃視,從頭到腳,從氣度到步伐,細細地打量著,評估著。心中那份輕視早已被凝重取代。他深知賀聰能闖下偌大名頭,絕非浪得虛名,只是口中絕不能弱了氣勢。
倏然間,呼延泰被賀聰?shù)摹疅o視’和焦天佐的‘激將’徹底點燃了怒火。他本就性如烈火,自負極高,此刻只覺胸中一股惡氣不吐不快。若不動手教訓一下這狂妄小子,豈能消得心頭之恨?打定主意,他不再猶豫,眼中兇光爆射,竟是不聲不響,毫無預兆地身形一晃,指風嗖嗖作響,就向賀聰雙肩猛然抓去。
呼延泰的‘伏虎掌法’可不是吹噓的,一雙掌揮出,一左一右快如閃電般直抓賀聰?shù)碾p肩‘肩井穴’。這正是他賴以成名的‘伏虎掌法’中的殺招——‘猛虎探爪’。這一抓,勢大力沉,迅疾無比,蘊含著足以分筋錯骨的力道,顯然存了心要想一舉廢掉賀聰?shù)碾p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