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秋千旁有一個石桌，桌子旁有三個圓圓的石凳圍成一圈。

　　鹿末穩住被風吹拂的有些搖晃的秋千，向石桌走去，開口道：

　　“都找到這來了，不過來坐坐嗎？”

　　牧燁背著月光緩緩地從圍墻上翻跳下來，跟在鹿末后面，沒有說一句話。

　　鹿末坐在石凳上，倒了一杯茶，還有些熱氣，驅散了一絲涼意，應該是管家剛讓人沒換多久的。

　　牧燁走到她面前，沒有坐下，面龐隱匿在黑暗里，但目光卻死死的盯著鹿末，讓人忽視不得，過了一會兒，低低的叫了聲

　　“鹿爺。”

　　不知是因為長時間的紙醉金迷的生活，還是此時的觸景生情，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還有些哽咽。

　　鹿末放下茶杯，抬頭看著眼前毫不放松的盯著自己的男孩，渾身散發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跟記憶里雖然沉默寡言卻堅不可摧的小子形成反差，也就此時眼睛里的執著能和記憶里的身影有些重合，她無聲的嘆了口氣，心里稍堵

　　“牧小公子，我就離開了幾年，您就混成這樣，當年是白拉你了？還是故意讓我心疼。”

　　鹿末是拿牧燁當親弟弟疼的，即使當年不知道為什么會眼瞎跟在司俊容后面，但她知道牧燁是真心對她，可能是她覺得他們都可憐吧，所以她拉了他一把。牧燁也是，知道鹿末對他真的好，是鹿末把他從深淵拉了起來，不然他現在還在泥潭里，或者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牧燁抿了抿嘴，想說什么又頓住，最后才緩緩開口：

　　“沒有混的不好，牧家還在我手里，沒有落到別人手里。”

　　沒有混的不好，我的東西也沒丟，但是你不在了，我就很不好，因為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不可以拋下我離開。

　　鹿末聽了，好笑道：

　　“我說的是這個嗎？就算牧家不在你手里又怎樣？我指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數。合著我不在就這么糟踐自己？”

　　頓了頓，鹿末又道：

　　“過來坐，沒罰站你。”

　　牧燁這才緩緩移開視線，坐到鹿末對面的石凳上。

　　鹿末瞇了瞇眼睛，這才看清面容暴露在月光之下的男孩。

　　當年有些稚嫩的男孩如今變得成熟，在成熟和青澀之間，本應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卻顯得頹廢，臉上透著蒼白之色，鹿末抬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她愣了一下，只有那雙眼睛，像起死回生般的炯炯有神，閃著光爍，這才是少年該有的東西。

　　鹿末笑了，心里卻愈發堵塞，將視線定在牧燁的心臟處，她知道，他的心不是一個少年該有的樣子，在少年還在青春之際意氣風發的時候，他早已經歷過人間的悲歡離合，世間百態。和她一樣，靠著支柱和意念，在人間茍且偷生。

　　我們都是可憐人，但我們最不應該的就是可憐自己。

　　鹿末看著牧燁，剛想說什么，拿著茶杯的指尖突然一頓。

　　“天色這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等有空我再聯系你。”

　　牧燁沒有立馬答應，他坐在那不說話。

　　鹿末像是看出了他的后怕。

　　輕聲笑道，語氣帶了一絲安撫

　　“放心吧，牧家你不在，現在肯定漏洞百出，管理好它，可能以后有些事還需要你幫忙。不會走了，至少不會一聲不響的走了。”

　　牧燁有些遲疑，但得到鹿末的保證，還是點了點頭，鹿末從沒騙過他，只有一次……

　　他垂下眼眸，一字一句說道，似認真又似隨意

　　“不幫忙，你的。”

　　然后轉身走向墻邊，翻越而出，消失在月光之下。

　　鹿末頓了頓，放下茶杯，看著少年離開的那面墻，像是聽懂般的笑了笑。

　　不是幫忙，它不僅是我的，也是你的。

　　鹿末口中喃喃道

　　“怎么還是這么傻，你的永遠都只是你的。”

　　如果帝都乃至帝高以前的同學聽到鹿末前半句的評價，估計會當個笑話笑大半年，但又覺得這是帝都小鹿爺說出來的話，也沒什么，因為世人皆知啊，牧家大公子和鹿家小祖宗才是親姐弟。

　　非親更似親。

　　 ps：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