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辦公室里,還沒走的幾位老師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埋頭苦干,翻動資料的聲音格外清晰。
江末低著頭,看著面前堆滿試卷和教案和桌面,在不知道身邊這位班主任叫她來的目的前保持著沉默。
過了一會兒,這位年過半百,頭發抽出白絲的女班主任用語重心長地語氣對江末說道:“江末啊,我知道你是個內斂的孩子,平時也不怎么愛說話,但我看你最近跟你旁邊那三個同學走得挺近的?!?p> 這話一出,江末隱隱就能猜出這位班主任的意思了。
“老師也是過來人,知道你們這種年紀喜歡交朋友,這是好事,不過也要注意,不要因此影響到你的學習,你平時上課很認真,這些老師都看在眼里的……”
接下來,江末就靜靜地聽著,也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關于陸柏這人,這兩天她也從別的同學口中得知了不少關于他的事,不愛學習,愛好打架惹禍加曠課,偏聽說好像跟上頭又那么一層關系在,所以那些老師就是看著他闖禍,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時還得幫他收拾殘局,總而言之,他就是全校老師最頭疼的存在。
十五分鐘后,許是見江末‘態度誠懇’,這位班主任在再三囑咐她交友要謹慎之后就揮揮手讓她離開了。
背著書包走出校門,江末一眼就看到站在校門口朝她揮手的蔣近和蔣遠,兩人朝她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面無表情的陸柏。
就在江末思考他們為什么突然這么熱情的時候,身后傳來的汽車駛過的聲音,然后她就看到,剛才還在辦公室里對她敦敦教導的班主任坐在一輛黑色汽車的副駕駛上,路過看到他們站在一起時,眼底露出了濃濃的失望。
江末仿佛都能直接猜出她今后在這位班主任心中的形象,絕對逃不掉過死性不改執迷不悟之類的評價了。
“她剛才找你做什么?”開口的是陸柏。
“沒什么,”江末知道他說的是那位剛剛從他們身邊路過的班主任,“就說要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還說了……要我離你遠點?!?p> 蔣近和蔣遠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小心翼翼地看著陸柏的臉色。
陸柏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眼底卻儼然浮現幾分暴躁。
“不過我沒答應,當然也沒有拒絕,”江末說道:“畢竟,我跟你也沒走近過。”
蔣近和蔣遠這會兒不止是倒吸冷氣了,他們還往后退了幾步。
陸柏聞言,突然就笑了起來,看著江末的眼神還帶著幾分惡趣味,“可惜了,我們那位班主任可不這么認為?!?p> 江末……
好像,的確是這樣,就剛才那位班主任看她的眼神來說,感覺她以后是別想說清楚她跟這幾位實在沒什么關系的事了。
“那就隨便吧,反正也過不了多久了,”江末擺擺手,轉身就走了。
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陸柏看著江末遠去的背影,心里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
次日上學,原本一直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江末在課間的時候第一次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出于好奇心的驅使,蔣近和蔣遠跟蹤了江末一把,發現她進了教師辦公室,但是待了不到十秒就出來了。
直至下午最后一節課,蔣近和蔣遠掰著手指頭算出了江末今天一共離開了座位四次,每次都是去教師辦公室,但每次都是剛進去就出來,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
在放學鈴聲響起之前的幾秒,昨日那位找江末談話的班主任出現在了教師門口,把正在望著窗外發呆的江末給叫走了。
“老大,你說班主任找她做什么?”蔣近湊到陸柏面前。
“真是邪了,今天她自己就跑了四次辦公室,難道就是為了找班主任的?”蔣遠也湊了過去。
“她找班主任能有什么事?”蔣近一臉不解。
“還能有什么事,你忘了我們之前對她做了什么事了?”蔣遠白了他一眼,說的便是之前他們勒索了江末一個月生活費的事。
“所以說,她為了向班主任自證清白,所以要去告發我們?”蔣近驚呼一聲,“她居然是這種人?!?p> 蔣近和蔣遠一人一句說著,陸柏卻從頭到尾繃著一張臉沒有說話,在他們說到要找江末秋后算賬的時候,陸柏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風一般出了教室。
教師辦公室內,江末一如昨日那般低著頭站在那里,耳邊傳來班主任的聲音。
“……江末,你確定你要這么做?你好不容易走到這里,還有不到一年就高考了,你居然跟我說你要退學?你跟老師說說,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你……”
辦公室門外隱藏著的一道身影,在聽到‘退學’二字時明顯頓了一下,在辦公室門被推開之前閃身躲進了樓梯間,而后突然往某間教室跑去。
江末沿著熟悉的路走進一條巷子,在看到面前的人時臉上露出幾分驚訝來,更怪異的是,她心里居然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啊,對了,她上學第一天就是在這里被他們堵住的,今天是她上學的最后一天,也在這條巷子里被堵了,這……算不算是某種詭異的緣分?
“你要退學?”不同的是,這次陸柏打了頭陣。
“退學?”身后的蔣近和蔣遠驚呼一聲,顯然并不知道這件事,他們還以為老大叫他們來,是為了她跟班主任告發的事來‘教訓’她的。
“是,”對于陸柏知道這件事,江末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為什么?”陸柏盯著她的臉,似乎很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么來。
“學習跟不上,不想努力了,想做條咸魚……”江末想了想說:“大概就這些理由吧?!?p> 關于退學的事,她的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原主倒是很想通過高考考上好大學,但是她自己清楚,以她現在的能力未必能在一年之內把之前忘了的知識全部補回來,若是她以原主的身份參加了高考,然后考個亂七八糟的分數回來,原主在陰間的魂不知道會不會死不瞑目,既然原主原本的生命軌跡就是到此為止,那她就順應自然好了。
雖然這么說會對不起原主,但如今身體是別人的,靈魂卻是她自己的,她有權力決定自己的人生該怎么過。
“就只是這樣?”陸柏緊抿著眉頭,顯然并不相信她的說辭。
“不然?”江末挑眉,轉念一想好像就明白了點什么,“你該不會以為我們怕你們再次打劫我,所以我才退學的?”
陸柏眼角一抽,卻是沒有反駁,至少這個理由比起剛才那些什么‘想做條咸魚’好得多吧,不然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原本一心想考好大學的好好學生突然退學會是因為什么事?難道是……
“你要是沒錢了,我可以幫你,”陸柏突然肯定地說了句。
江末聞言愣住了,這種奇怪的微妙的有人想包養她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不是有錢沒錢的問題,”江末嘆了口氣說道:“總之,我是自己想這么做的,有句話不是說得好嗎,我的人生我做主,就這樣,小孩子放了學要趕緊回家,不然家里人可是會擔心的哦,再見?!?p> 朝他們揮了揮手,江末再次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瀟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