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顧言川的名字聽上去行云流水，但在十七歲的孫子寒看來，他這個人整天就曉得埋頭做題，不會耍酷，不懂電玩，不關注流行，簡直悶得像一個又酸又硬的冷饅頭。

　　至于他的長相嘛，昏昏欲睡的單眼皮，常年了無驚喜的板寸頭，灰突突的運動衫，活像一只刺猬，和任何故事里竄動少女荷爾蒙的男主角都沒有半毛錢關系。

　　更要命的是，孫子寒每晚一躺下就滿腦子都是他那張面癱的臉。她悲壯地想，自己恐怕……

　　不知從哪天開始，孫子寒與顧言川默認了彼此的假想敵關系。

　　他們媽媽一直同單位，本著一山難容二虎的心較了半輩子勁也沒分個高下，只得把賭注押在兒子閨女身上。

　　顧言川自小踏實沉默，貌不驚人，成績卻穩居班級第一。而孫子寒生來就愛玩，但好在她腦袋還算靈光，大考小考倒也能緊追在顧言川后面。

　　起初紀媽媽并不擔心，總覺得顧言川這孩子弦繃得太早，才高二就火力全開，咱子寒先保存實力，到時候來個一鳴驚人。

　　但漸漸地，眼瞧著顧言川越長越高，肩膀變寬，臉孔越發俊朗，出落成好看的少年模樣。而缺心眼的孫子寒卻越發黏著顧言川說東說西，或是拿冷笑話逗他，或是死纏爛打地讓他買零嘴兒給她……

　　紀媽媽坐不住了，痛心疾首地敲孫子寒的腦門：“還有一年就高考了，這是你要翻的第一座山呀。我曉得言川那張小帥臉總板著，讓你們這些少女聯想到冷酷什么的，但這絕對是他們家的大陰謀。這節骨眼上，誰先喜歡誰，誰就輸了。”

　　“翻哪門子山呀，考場在平原上，腳都不用抬，您放心！”她抓起書包，火速逃離媽媽沒完沒了的陰謀論。

　　閉上眼，她總覺高三遙遙無期，她和顧言川還和小時候一樣，親密無間卻又常常勢不兩立。

　　怎么能給嘮叨的媽媽一擊，讓她消停呢？

　　她苦思冥想半天，最終用她能寫出的最好看的鋼筆字，雕琢出一封長信，在上午最后一節課后，教室人走完之時悄悄塞進了顧言川的課桌。

　　她明明只是簡單地想同小時候一樣和顧言川形影不離，全世界卻都不準她靠近他，那她偏要硬著頭皮勇敢然而中午放學，她身旁的徐秋白戳了戳她手臂，努努嘴：“子寒，看。”

　　一向文弱的顧言川竟微笑著騎車，載著一個拽著他校服衣角的女生。

　　女生投在顧言川身上那種友達之上的目光孫子寒分明看得懂，因為她自己望久了顧言川，也會忍不住放出那種目光。車上兩人臉上跳躍著被枝丫分割的日光，安寧又寂靜，像一段賞心悅目的無聲片。

　　徐秋白雖知孫子寒和顧言川才是死黨一對，卻始終心甘情愿地當孫子寒的跟班兒，這時也只小心翼翼地問：“顧言川不會壓根沒告訴你吧？”

　　是的，中午總和她一道回家的他這兩天突然變得很忙，一打鈴就不見蹤影，卻沒和她解釋過一個字。然而孫子寒故作輕松一聳肩，笑道：“他說了，我沒太注意。”

　　她猛然想起顧言川課桌里的信，于是火急火燎地往回撤。離開前，她蹙著眉，有點慍怒又有點倔強地盯住身后目光溫柔的徐秋白：“嘿，徐秋白我告訴你，他們99.99%的可能就是學霸結盟之類的。”

　　徐秋白手插口袋，幽幽地一笑，不答反問道：“都不重要，反正子寒你壓根不在乎呀。”

　　“嗯……說得好，反正我也不在乎。”她毛毛躁躁地扯了扯額前的劉海，試圖把自己腦門上不停轉圈的陰云趕走，隨后又不耐煩地朝徐秋白一擺手，朝樓上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