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叫立青......“

　　聲音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掐住，卡在喉嚨里，怎么也出不來。

　　立青的視線掃過底下密密麻麻的人頭，瞧見一個扎蝴蝶結的女生，他更緊張了，手心也全是汗，黏糊糊地貼在校服褲縫上。

　　“他是不是結巴啊？”

　　底下傳來一陣壓低的嬉笑聲，這笑聲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小刀，直直刺向立青。

　　他只覺劉海被汗水狼狽地黏在額頭，領口也歪歪斜斜，此刻的自己，活脫脫像一只在雨中瑟瑟發抖、羽毛凌亂的鵪鶉。

　　突然，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驟然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尷尬氛圍。

　　“老師，這位緊張得同手同腳啦。”

　　付雨雨高高舉起手，動作干脆利落，緊接著站起身來。“要不我提前上去？反正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話還沒等老師點頭應允，她已然走到了過道上，胸前的校牌隨著她的動作，歡快地叮當作響，好似在為這場意外的“救場”而歡呼。

　　“我們立青同學可厲害啦！”付雨雨一把抓起半截粉筆，在黑板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π符號，“他能在一分鐘內背完圓周率前五十位……不信你們計時！”

　　教室里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其間還夾雜著“真的假的”的竊竊私語。立青感覺后腰被輕輕捏了一下，轉頭，只見付雨雨沖他擠了擠眼睛。

　　“3.1415926535......”立青機械般的聲音從喉嚨里艱難擠出，每一個數字都像是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腳步。

　　他緊緊盯著教室后墻的時鐘，那秒針每跳動一格，仿佛是在他的心上重重敲擊一下，冷汗不受控制地順著脊梁滑落一滴又一滴，浸濕了他的后背。

　　當背到第 37位時，他聽見嚴道故意咳嗽了一聲，那咳嗽聲在這安靜的教室里格外突兀，瞬間，數字卡在了“2”和“6”之間，立青的大腦像是突然死機的電腦，一片空白。

　　“后面是 4！”付雨雨突然跺了下腳，“昨天你還教我怎么記這個‘502’膠水數呢！怎么現在自己記性這么差啦”她夸張地比劃著，“就是那個‘我要膠水’的諧音嘛！”

　　在一片哄笑聲中，立青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背完最后幾位時，他看見孫老師帶頭鼓掌，嚴道撇著嘴轉著筆，滿臉的不以為然。

　　可以啊，兄弟！”回到座位時，胖墩一臉興奮，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你倆是不是......”

　　“閉嘴！”立青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是熟透的番茄，他連忙打斷胖墩的話，眼神中帶著一絲慌亂與羞澀。

　　課間操的鈴聲仿佛成了救命的音符，同學們稀稀拉拉的往操場的方向走去，立青縮在隊伍的最后一排。

　　“喂！”

　　后背被人猛地一拍，立青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付雨雨不知什么時候溜了過來，往立青手心塞了顆薄荷糖，故作嫌棄地說道：“不好吃，獎勵你了。”她鼻尖沁著汗珠，就像清晨沾著露水的梔子花。頭上的蝴蝶結發卡在陽光下閃爍著亮晶晶的光。

　　“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要就還我！”

　　立青迅速把糖塞進褲兜，突然想起初中時被堵在廁所的那個下午。那天，同樣是這樣艷陽高照的天氣。

　　“發什么呆？”付雨雨突然湊近，洗發水的柑橘香撲面而來，“下節體育課，幫我買水好不好？”

　　“你自己沒長腿嗎？”

　　“那我告訴張昊你初中尿褲子的事——”

　　“我去！我去還不行嗎！還有，那是純造謠的事，喝水不小心滴褲子上的”立青無奈地妥協，臉上卻帶著一絲哭笑不得的神情。

　　付雨雨得逞的離開了。

　　蟬鳴聲突然變得格外響亮。立青揪著領口使勁扇風，看著付雨雨離去的身影，突然發現她今天的橡皮筋換了新顏色。

　　那是淺藍色的，和她眼睛一樣干凈純粹的顏色。可當他想再看清楚些時，那抹藍色已經消失在了攢動的人潮之中，只留下他在原地，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