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登山計劃在晨霧中啟程。繁晨跟著人群走向纜車站時,天邊正堆著鉛灰色的云,山風卷著濕潤的草木氣息,把她鬢角的碎發吹得亂翹。肖欽走在隊伍前端,忽然回頭望過來,目光掠過她發梢時,唇角似有若無地揚了揚——昨夜電梯里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腰際,此刻被他視線輕輕一燙,繁晨慌忙低頭整理背包帶。
纜車站的電子屏突然閃爍紅光,機械女聲響起:“臨時雷暴預警,單次限乘兩人轎廂暫停使用,四人轎廂開放。“人群頓時散開重組,楊旭正拽著路遠往最后一班四人轎廂跑,忽然被肖欽叫住:“你們先上,我和繁晨等下一趟。“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已砸在候車棚頂,噼里啪啦響成一片。
轎廂在雨幕中晃悠悠駛來,鐵門“咔嗒“打開的瞬間,肖欽抬手護住繁晨頭頂,隨她鉆進狹小的空間。真皮座椅還帶著冷意,雨水順著玻璃窗蜿蜒成河,將外界的山影洗成模糊的墨色。纜車忽地輕顫,攀升的慣性讓繁晨身子一晃,肖欽的手掌及時撐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指節幾乎要碰到她后頸的碎發。
“怕嗎?“他的聲音混著雨聲,在封閉的轎廂里格外清晰。繁晨搖頭,卻看見他睫毛上凝著的雨珠,想起昨夜電梯里那幾滴滴在枕頭上的水珠,此刻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地加速。纜車突然穿過一團濃霧,光線驟暗,玻璃窗上迅速凝起白霧,將兩人的身影洇成朦朧的剪影。
肖欽忽然傾身,從口袋里摸出紙巾。繁晨以為他要擦自己臉上的雨水,卻見他對著玻璃輕輕擦拭,霧氣氤氳中,他指尖劃過的地方透出一線山景——陡峭的巖壁上開著幾朵白色野花,在風雨中微微頷首。“上次同學會,你坐我旁邊,“他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穿的也是這件淺藍色衛衣。“
繁晨怔住。那次同學會她其實猶豫了很久,最后選了這件寬松的衛衣,沒想到會被他記住。纜車在半空中忽然顛簸,她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觸感是緊實的肌肉,帶著體溫的熱。肖欽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掌心隔著衛衣布料,仍能感受到她肩骨的形狀。
雨越下越大,轎廂頂部傳來密集的鼓點聲。繁晨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發現他左眉尾有顆淺褐色的痣,從前竟從未注意過。霧氣在兩人之間流轉,他的呼吸拂過她額角,帶著薄荷糖的清冽——是今早早餐時她看見他拆開的那顆。
“那天在電梯里,“肖欽忽然低笑,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她肩側,“你枕頭掉了,我撿起來時,聞到上面有櫻花的味道。“繁晨的臉“騰“地燒起來,那是她慣用的洗衣液香味,此刻在這狹小空間里被他提及,竟像某種隱秘的心事被剖開。纜車恰好攀升到最高點,轎廂猛地晃了晃,她整個人踉蹌著撞進他懷里,額頭抵在他鎖骨下方,聽見他心跳如鼓。
肖欽的手臂立刻圈住她腰,比昨夜更緊,卻又帶著小心翼翼的克制。繁晨不敢抬頭,只看見他衛衣拉鏈上掛著的銀色掛件——是他大學足球隊的標志。雨水順著他發梢滴在她手背上,她忽然想起昨夜電梯里他半濕的頭發,想起他說“小心滑倒“時的溫柔語氣,忽然發現原來那些看似偶然的巧合,都是他不動聲色的靠近。
霧氣漸漸散去,前方纜車站的燈光在雨幕中若隱若現。肖欽慢慢松開手,卻在繁晨坐直身子時,指尖輕輕劃過她手腕內側的敏感點。她猛地抬頭,看見他耳尖通紅,卻仍維持著一貫的淡定表情,只是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掌心,像是在回味某種觸感。
轎廂落地的提示音響起,鐵門“哐當“打開。肖欽先踏出一步,轉身伸手,掌心朝上,雨水在他腕骨處聚成小小的水洼。繁晨望著他,忽然想起昨夜電梯里他用身體為她擋住推車上的紙箱,想起此刻纜車里他克制又灼熱的觸碰,終于將手輕輕放在他掌心里。
雨還在下,遠處傳來楊旭的口哨聲。但此刻的繁晨,只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如同纜車輪軸在鋼索上滾動的聲響,一下一下,碾過所有未說出口的曖昧與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