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言上前踩了幾下已經枯萎的榕樹根莖,感受了一下上面的質感,然后回頭問百修然:“所以這算什么,榕樹精?”
“勉強算是吧,不過這顆榕樹和真正意義上的精怪差距還是挺大的,它只是在有心之人的蘊養下,具備了一些神智罷了。它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個。”說著,百修然搖了一下手上的幾塊人面骨碎片。
連言很配合地接著問了下去,“這又是什么?”
“如你所見,就是和你找到的那些骨片配套的東西?!币呀浭諗苛虽h芒的百修然先是和連言玩笑了一下,然后在后者的眼神開始出現變化的時候,才開始解釋起骨片的詳情。
“這些骨片我之前也和你說過了,它們就是用來吸引雜亂的靈氣,從而破壞一個地方的靈氣環境的。然而這些東西都不是這座莊園變成這樣最主要的原因,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附在這塊人面骨之上的東西。在那個時候,人們將它稱之為——蜃?!?p> “蜃?”連言再次接觸到了一個全新的詞匯。
百修然繼續解釋,“其實關于蜃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與之相關的記載也大都是殘缺不全,有用的信息少之又少。我雖然和它有過幾次接觸,但也僅僅只是知道它是一種類似于腐化力量的東西而已。在人們的認知里,它的存在可以說是像人類公敵一樣,無關正邪善惡?!?p> “那這東西和那個斷層有關系嗎?”聽百修然這么一說,連言馬上將蜃和“氣”的轉變聯系了起來。
百修然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證據表明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聯,‘氣’是一種比蜃更加玄乎的存在,幾乎沒有人能一窺其究竟。”
連言又問:“那你知不知道這個蜃是從哪來的?”
“不知道?!卑傩奕宦柫寺柤?,“蜃從何而來,有何目的等等,一概不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蜃的出現必然與人類有著密切的關系,但是再深入到具體的有何關系,就無從得知了?!?p> “那這東西你打算怎么處理?”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連言只好關心一下另外一個問題。
此時的百修然已經收斂了氣勢,連言也因此得以放出了感知,這會兒他還能從感知里察覺到骨片內那種濃重的變扭感。
提起這個話題,百修然露出一臉糾結的表情,“一般來說,將蜃從其操縱的個體上剝離出來之后,蜃就會陷入一段時間的休眠之中,我想有可能是因為力量枯竭的原因,在這期間它是人畜無害的,而且不會被其他的蜃喚醒?!?p> “說重點?!边B言一眼就看出了百修然的表情里有鬼,待百修然說完也不見主題的他出言提醒道。
“……”
百修然沉默了一會兒,最后才一臉嫌棄地說:“以前像這種東西都是交給臨淵冢的那些人處理的,只是現在臨淵冢的人都不知道是否還有傳下來的,而且就算有我也不方便露面?!?p> “所以你到底干了什么?”再次回到了這個問題上,見現在的氣氛合適,連言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百修然聞言擺了擺手,一臉晦氣地避開了這個話題,“陳年舊事,不值一提?!?p> 隨后百修然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直接把手中的骨片扔給了連言,“既然你有興趣,這東西就給你玩玩好了,反正我也不擅長這個,給你拿著或許還能看出點門道來?!?p> 百修然害怕連言不放心,還特意提醒他,“不用擔心,蜃在休眠期間還是比較穩定的。這段時間我會去偷偷打聽一下臨淵冢傳人的消息,如果打聽到了,到時你去出面就行了?!?p> “……”連言嚴重懷疑,百修然是到時找到人之后懶得去跑一趟才會把這活推到他身上的。
連言瞅了一下手中的幾枚人面骨碎片,又大致拼湊了一下,然后把骨片塞進了隨身攜帶的小挎包里,經歷的東西多了,連言也就不在乎這小小的人面骨了。
之前被百修然擊碎的那枚骨片并不屬于人面骨的結構,想來是榕樹從那些散落在宅邸之外的骨片中暗藏起來的。
連言將骨片收好之后,看了眼周圍,莊園之內的渾濁已經開始散去,然而小樹林這一帶完全是一片狼藉,他詢問百修然:“這里你又打算怎么解釋?”
百修然四下看了一遍,輕松地回答:“這些都是小事情,站穩了!”
說著,百修然蹲了下去,將雙手壓在地面上。早在百修然出聲提醒的時候,連言就趕緊找了個穩妥的地方,集中起精神滿臉戒備地看著百修然。
只見一陣從百修然處發出的波動在地下擴散而出,緊接著地面就發生一陣陣劇烈的震動,仿佛地震了一般。
待震動平息,整片小樹林已經徹底化為了和上官家宅邸一樣的廢墟,其中各種相對明顯的痕跡統統都被抹去,已經腐爛了的榕樹也被深埋到了地下。
連言當然不具備騰空的能力,也沒有位于震中的百修然那般巋然不動的本事,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小型地震險些令站立不穩的他被傾落的物體砸到,再次劫后余生的連言一臉漠然地看著百修然,直盯得后者心虛地轉過了頭去。
就在氣氛有些凝固的時候,連言的電話聲響起,打破了僵住的局面。
電話是魏安平打來的,連言這才發現,在剛才百修然與榕樹交戰之時,魏安平就給他打過好幾通電話,想是他們已經發現了上官家莊園的異象,只是當時的連言被殃及了池魚,自己都自顧不暇,也就沒有注意到。
“喂,魏叔?!?p> “哦,我沒事,事情已經解決了,就是那東西鬧得有點兇?!?p> “不用了,我還有些東西要勘察一下,等會我自己回去就行了?!?p> “暫時還不太清楚,等有進展了我會告訴你的?!?p> “好,那先這樣?!?p> 掛掉了電話,連言也從魏安平那了解到了一些外面的情況。
由于被渾濁氣息籠罩著,魏安平他們并不知道莊園之內發生了什么,也就沒有看見那只巨大的榕樹精。他們察覺到異常也只是因為百修然擊傷榕樹的那一下劃破了渾濁,在黑夜里突然閃過了一道光芒。
這次連言的莊園之行,魏安平并不知曉,只是他得知消息之后去了入塵軒發現連言并不在那,才猜測的這道光芒與連言有關,于是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想要確認連言的現狀。
接通電話之后,連言先就聽到魏安平長出了一口氣,隨后魏安平又問了一下連言這邊的情況,要不要他過來一趟,以及是否上官家與有關等,連言都一一回答了他。
“走吧,你后面甩出去的那一下被人看到了,現在最好趕緊離開這里?!边B言沒有繼續在這件事上糾纏,事情輕重緩急他還是分得清的,以后有的是機會算帳。
百修然趕緊順坡下驢,他又快速的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之后,兩人趁著夜色,匆匆離開了上官家的莊園,在回去的路上,百修然還特意繞了幾下路。
回去的路上,連言回想了一下在小樹林里交戰的過程,然后疑惑地問百修然:“那只榕樹你應該不難應付吧,為什么還要和它周旋那么久?”
對于連言的這個問題,百修然很坦誠地跟他解釋,“那只榕樹本身并不難對付,關鍵在于它體內的那塊人面骨,上面的蜃賦予了榕樹極其強盛的生命力,單純的擊破是沒有用的,我必須鎖定到人面骨的具體位置,一擊致命,否則很有可能會被它給逃脫了?!?p> “而且蜃的隱匿能力非常強,如果不是它想用骨片陰我那一下暴露了其中的靈力聯系,我根本無法捕捉到人面骨的位置,所以我才會一步步地循序漸進,去引誘它出手?!?p> “你不是說只要蜃從個體上離開,就會陷入休眠狀態嗎,還用得著這么麻煩?”連言問。
百修然回答:“剝離和逃脫可不是一回事,被那東西跑了的話它很快就能找到另外一個可以依附的個體。”
“哦。”連言應了一聲,然后又問起了另一個問題,“所以像你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嗎?”
百修然想了一下,模棱兩可地回答道:“不清楚,反正據我所知是有好些個吧。而且在‘氣’開始回轉之后,以后只會越來越多?!?p> 對于百修然這個回答,連言也就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畢竟現在的他離那個層次實在是太過遙遠了,突然被拉到了另一個差距過于懸殊的層面所產生的挫敗感讓連言不由地有些失落。
連言的表情被百修然盡收眼底,然而他也沒有多說什么,如果有得選擇,他也不希望連言這么早就接觸到這些東西,特別是蜃,這是對于他來說都屬于知識盲區的東西。
將人面骨交給連言這件事并沒有表面上的那么輕松隨意,在他看來,這完全不是現在的連言應該去接觸的東西。
而他之所以這么做,完全是因為他“看”到了一些東西,幾經考慮之后,最后他還是選擇了順應這道指示。
百修然瞄了一眼后視鏡,車后座的連言此時已經閉上了眼睛,本來早上來的那一趟他就被消耗了大量的精神,之后又輾轉了兩個地方。
他下午雖然是得睡了一覺,然而晚上這一趟給他的壓力又是完全不輸于上午,此時放松下來,睡意自然也就隨之攀爬了上來。
百修然又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被連言抱在懷里的挎包,里面躺著幾枚人面骨的碎片,與那本他完全看不透的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