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的天空就像是南方的四季,棱坑的四季只有春夏,陰天的天空只有白天和黑夜,看不到小時候學過的一篇課文叫做火燒云的場景,今天完全沒有過渡就進入另一個狀態。夜幕降下籠罩著天際,就像是透明的紗簾換成是完全烏黑的尼龍布窗簾擋住了遠方太陽照過來的光景。
梁巧詩把下巴墊在膝蓋上,雙眼空洞無神地望著漫無邊際的宇宙。白天的事情此時并沒有在她腦子回放,她總是這樣,解決不了的事情總是要先放在一邊,等待大家都忘記這件事,無人再提起就算是解決,拖延時間耗掉別人的記憶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這種事情她做起來得心應手。
“巧妹,你躲在上面干嘛啊,快點下樓洗碗。”就算是梁巧詩裝死,這件事情在羅玥他們心中已經隨意曲解,捏造。
藝術為什么來自生活而高于生活,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在人傳人的時候,每個人都喜歡將自己喜歡的元素加在里邊。所以,藝術中的幸福更加甜膩,藝術中的悲劇更加駭人,藝術中的平凡多了一點色彩。梁巧詩和黃路友兩個人本來就是陰差陽差的相逢,現在他們的藝術創作之下,可能演變成當代高中生吵架,男生假意不認女生而直接上門跟其父母談判,兩家父母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梁巧詩并不打算回答,猛地站起來的時候眼冒金星。由于蹲的時間過久,兩條腿變得軟綿綿的,完全沒有知覺。走了幾步路,慢慢的感覺上來之后就突然像是有針在戳著腳底,密密麻麻的痛感隨著神經席卷上頭。
梁巧詩扶著樓梯扶手別扭下到二樓,本來想安分地回去洗碗做飯,吃飯沖涼,一切都如常進行,只是她在二樓的樓梯口僵住,完全不知以何臉面面對樓下正在毫無顧忌猜測的二人。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什么時候走在一起。”羅玥邊摘晚上的菜邊說,說到底她是很喜歡黃路友,無論是模樣還是待人的態度,就沖他今天能上到家里來一點都不膽怯這點就很讓人欣賞。更何況是學習成績也那么好,至少不會帶壞梁巧詩。
“最早初中開始,不是說是初中同學嗎?”梁志華抿了一口茶,“你別管年輕人那么多,又不是我們那個年代了。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他們現在每天都喊著要自由。管太多直接扼殺他們的思維擴散,而且我們哪里懂小孩子的情趣,吵吵鬧鬧現在也是很流行的。”
“你現在說這些話,臉也不紅,裝什么好人!”羅玥停下來看著梁志華臉不紅心不跳說著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的話,倒是怪她多管閑事,心里憋著一把火,“剛在那么大聲嚇他們兩個干嘛。都是你慣的她,什么事都不能問,一問就甩臉色,活像我上輩子欠她的。”
梁志華“啪嗒”點了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吐了個煙圈,煙霧繚繞,慢悠悠說道,“說你不懂,不這樣怎么下馬威。那個小子再怎么好,我還是得向著我家女兒啊,問他就是讓他知道,以前他們怎么鬧都可以,我們都不知道,已經是過去式;現在我們都知道了,就不能隨便胡來,該好好學習就學習,不能越軌的事連它的邊界都不能碰到。”
羅玥本來想反駁點什么,就聽見“踢踏踢踏”的聲音。
梁巧詩越聽覺得越離譜,就氣沖沖跑下樓。他們兩個見到梁巧詩就識相閉上嘴巴,各做各的事情。
梁巧詩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們兩個人的中間,雙手握拳放在桌子上,穩了穩呼吸,還沒有開始講話嘴巴就已經在劇烈地顫抖。緋紅的雙頰,濕潤的眼圈,眼睛直直盯著電視機。
“我現在很正式說一次,都不要插話,說完你們信不信都好,只是以后這種竊竊私語還是留在夜晚一起睡覺再說。”
果然這次逃不掉,時間是不會淡化他們的記憶,因為這次說閑話的是家人。
“我跟那個人只是普通的初中同學,初一初二是同班同學,但是沒有一點交集;初三分班,我在三班,他在7班;高中他在懷中,我在一中,更不會有任何交集。昨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加我微信,我后來拉黑;今天只是碰巧見到,他來我們家也不是我的盛情邀請。故事就是這樣,我說道夠清楚了吧。”
梁巧詩一口氣把他們的關系捋過,期間眼淚開始不爭氣往下掉,說完左右看了他們一眼。羅玥皺著眉頭,欲言又止,看到梁志華的眼神又憋回去。
“如果你們不會劃重點,我來總結一下,希望記住下面的話,是要考的。故事就是泛故事,只要是個學生都會有同學,意思就是那沒有跌宕起伏,沒有雷雨交加,沒有爭風吃醋,沒有墮胎···”
梁巧詩越說越離譜,“唉唉唉,這是一個女孩子該說出口的嗎?你弟還在院子那里呢。”羅玥覺得她真的越來越過分,什么話都能面不改色的說出口。
梁巧詩被打斷之后也沒有強行說下去,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那你們這樣明著暗著內涵自己女兒這樣那樣就不尷尬嗎?你怎么不想一下你兒子可能聽見。”
梁巧詩說到最后哽咽著直接用哭腔吼出來。
“你們總是不相信我說的,每次都這樣。”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突然一張紙巾遞到她面前。她抬頭看了一眼,梁筏呈揚了揚手示意她接著。
梁巧詩推了一下他的手,然后直接用袖子抹了一下鼻子。
“啊,你怎么那么惡心!”梁筏呈直接懵掉,果然連坐了。
“管好你自己。反正不管你們信不信,該解釋的都解釋過。”梁巧詩說完就起身上樓,留下三個人在面面相覷。
羅玥咬著牙齒指著梁志華,抱怨梁巧詩的破毛病都是遺傳他的。梁志華只是吸了口煙,用食指撣了撣煙灰,雙眼迷離地望著樓梯口的方向。
梁筏呈愣了幾秒,也跟著上樓。
天下家長訓孩子一個樣。黃路友并沒有好到哪里,只是黃奶奶并沒有將今天的事情說給黃勇知道。
黃勇早上到的棱坑,走訪了一個學生的家。本來想要下午再去一個的,只是上午的那個家長實在過于熱情,就留下吃了頓飯。
一般家訪的對象都是極端,要么是名茅前列但極具個性不服從管教,要么是存在感很低,勤懇好學,但依舊嚴重拖班級后腿。而這次回來,剛好這兩個極端都占了。期中考試是測試,同時也是警告。
早上黃勇先去的羅文家。
按成績來說,羅文絕對是老師口中的優等生,只是對于一個班主任來講,羅文就比較難以管教,從來不按常理出牌。就這大半個足額器觀察,平時晚自習愛來不來,上課困了就睡覺,周六周日本來奧賽班也是偷偷地開小灶,但是他從來不稀罕這種機會。各科老師會提前通知,特地通知他到才來,來了就睡覺。
開小灶這種事情本來也是任課老師為愛發電,所以越多人聽越好。所以每次都是奧賽班跟實驗班的一起聽,教室沒辦法坐下這么多人,但是只要站站塞塞勉強能容下這些人。
奧賽班的人本來是該坐哪里就坐那里,只是后來大家也沒有那么多講究,隨便站,隨便坐。梁巧詩每次上這種課都躲在角落里,而后面跟的永遠是羅文。而他永遠是在睡覺,梁巧詩不想因為他而老師被老師盯著,就想趕緊遠離這個人。
以前她以為羅文只是喜歡那個角落,后來她換了另一個角落,只要是來了,就跟在她后面。
有一次梁巧詩被點到回答問題,眾所周知老師得不到滿意的答案就喜歡搞連坐那套,于是殃及就到前后左右的同學。羅文被叫起來的時候一臉懵逼,略微看了下題就回答出來了。臨坐下前,輕輕說了聲,‘老師還真是一點都不自覺’。
梁巧詩至今還沒弄懂這是什么意思。
對羅文,沒有人能看懂他。黃勇試圖找過他談心,只是每次都被他敷衍了事。所以干脆就了解一下家里的情況,畢竟羅文是一中的門面,重點栽培是必須的。畢竟到他這屆,能不能出個清華北大的就完全看他了。
“今天學生的爸爸真是太熱情了,耽擱了不少時間。”黃勇忍不住跟黃奶奶吐槽,三個人坐在客廳,三代同堂,陣勢甚是莊重。
這種機會能有幾個。
“該拒絕總是得拒絕,自己不想拒絕就不要怪別人,半推半就完全變成別人的錯就不是道理了。”黃奶奶端莊坐在沙發的主位置,雙腿交叉翹著二郎腿,雙手放在膝蓋上,還戴著剛才看手機才戴上的老花鏡,黃路友在旁邊看著,覺得她倒有幾分老教授氣質。特別是黃勇表現得像個學生受訓的模樣,頗具威嚴。
“嗯,也不是,主要是想多了解一點才想留下來。本來還有一個學生家要去的,后來想想應該不著急,明天再去也不晚。”黃勇端起水杯喝了茶,突然瞄見黃路友左手食指的紗布,想起來還沒有問他是怎么受傷的。
“手指怎么回事?”雖然知道黃路友不待見自己,但還是問了句。
“沒事,不小心割到而已。”黃路友看都不看他一眼,本來想直接回房間的,只是被他奶奶拉住了。
“早上跟我一起去收芥菜,剛好下梯田有個人在收稻谷,讓你兒子感受一下農家樂。就是太馬虎了,就割到手,所以才去的她家吃飯。”黃奶奶見到他兩父子這種相看兩相厭的樣子就心煩。
“哦,嬌生慣養就是這樣的,黃路友我告訴你,你真的比成千上萬的孩子都幸福,我不明白你到底對我那里不滿。吃給你吃最好的,穿給你穿最暖的,住給你住最寬敞的,就連學校也給你盡量找最好的。你到底有什么不滿,你說。”黃勇言語一激動,口水就開始狂噴,滿臉青筋暴起。
什么都最好的?
“是嗎?我沒媽!”黃路友回頭看著黃勇的眼睛憤恨說到。
“友仔,這是你該說的話嗎?”黃奶奶瞪了一眼黃路友,臉色微慍。
“我上去了。”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望著那個身影兩個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能怎么辦,就先這樣吧!
反正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顧慮,想不懂的地方,委屈的地方,無法愈合的傷口,全部都先這樣吧。

上關夾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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