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朝夕相對
要說堅持,恐怕很少有人能夠有何豆豆這樣的精神吧?在她的百般折磨和淫威之下,本來寧死不屈的君寐終于屈服了——眼前的這個少女如此熱情,天真爛漫,莫名地,他突然不想掃了她的興致。望著她臉上的笑容,他皺著眉頭,微微張開嘴,嘗了一口那聞起來奇臭無比的玩意兒。
外酥里嫩,入口即化,唇齒留香,咸香味道的湯汁包裹整個味蕾。這是他在第一次品嘗這奇怪的小吃之后心中的感覺。他本以為這么臭的東西,吃起來味道一定不好,誰料接過真的像她說的那樣,聞起來臭,吃起來香,半點不假——為什么這個丫頭如此神奇,總能夠給人帶來這么多的意外和驚喜?
她眨巴著眼,笑嘻嘻地問他:“好吃不好吃?”
“好吃。”
“那再來一塊?”
“好。”
何豆豆得到了君寐的褒獎,心中更開心了。她又做了好幾樣從前她最喜歡吃的、取材又便利的點心,配上前陣子村長拎來的燒酒,在屋中滿滿擺了一桌子。臭豆腐、炸薯條、茶葉蛋、三鮮鍋巴、豬肘子、醋溜白菜……各種各樣的小菜,看得人垂涎欲滴。
吃飽喝足,她長長地打了一個酒嗝,伸手拍了拍自己已經撐得有些圓滾滾的肚皮,一只手端著一只裝滿了酒水的杯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幾杯燒酒下肚,她的一張巴掌小臉上染上了些許朝霞一般顏色的紅暈,眼神帶著微微的迷離,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眼神雖迷離,一雙烏溜溜的瞳眸卻出奇地晶亮,看上去好像夜幕中懸垂著的星子。
君寐本來平靜無波,有些漠然而帶著凜然冷意的雙眼,忽然遏制不住地朝她望了過去,深深凝視著她生氣勃勃的眉眼,如中毒一般挪不開眼睛。為什么她的眸子這樣亮,是天空中的星河落到了她的眼中么?層出不窮的想法,古靈精怪的主意,她一直說她的家鄉與這兒截然不同,那么那里到底什么什么樣的地方,可以養出這樣的姑娘?
他的腦海里全然沒有之前生活的任何記憶,亦不知道自己是誰。在一片蒼茫的空白里,出現的彩色的、生動的影子就唯她而已。但是,現在她顯然是有些喝多了,已然不太清醒……她這么饞酒的么?在她的家鄉時就亦是如此?
他微微蹙起眉頭,伸手輕輕將她手中的酒杯拿了下來:“你有點兒喝多了。”
她小臉轉了過來看這他,醉意闌珊的眼中閃現過怒意,像一只氣鼓鼓的小包子:“你干嘛搶我的酒?你還我!”
君寐將手一縮,輕易就躲了過去。而身體前傾努力想搶酒杯的何豆豆,本就蹣跚不穩的步子,一不小心不知被地上的什么東西跘了一下,頓時整個人的身體都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蹌而去,眼看就要和腳下的大地來一次完美的親密接觸——
麻痹的身體已然有些不受使喚。她緊緊地閉上眼,等待那灰頭土臉的疼痛時刻來臨,然而下一刻,一雙有力的臂膀卻瞬間扶住了她的腰。劫后余生的她半仰在他的臂彎之中,直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人。他的臉與她的近在咫尺,仿佛可以透過空氣微微的流動感受到他清淺的鼻息。
何豆豆一旦喝多了,那本就不怎么樣的自制力頓時全線潰敗。她伸出手,有些悵然地朝著他那瘦削而完美無瑕的臉龐撫了過去:“你……真好看……”
她的指尖細膩而柔軟,在他臉頰之上的游走帶來微微的酥癢。君寐琥珀色的眸子里猛然掠過一抹深沉而幽暗的顏色,白天在集市上時,那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又再度襲上了心頭。
他尚且來不及思索心頭這種奇怪的悸動之感到底從何而來,她那只看上去有些肉肉的,觸感柔軟而溫暖的小手就從他的臉頰邊輕輕滑落了下來。那個剛剛還毛毛躁躁,一副氣鼓鼓模樣的小人兒,此刻雙眸已然閉起,頭微微偏向一側,沉沉睡了過去。
懷中的身軀是那樣嬌小、柔軟而纖細,身量輕得好似一片羽毛。她看起來是那樣柔弱而又美好,雪白的肌膚柔嫩細膩得好像一件精致的瓷器,仿佛一不注意便會碰傷。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打橫抱起,往屋內走去,輕輕放到床上。
他幫她脫掉靴子,她口中呢喃了一聲,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四肢蜷縮在了被窩里。他凝視了一會她可愛的睡顏,這才回到房間一角自己的床鋪,吹熄了一旁的燈火,和衣躺下。
今天明明和她在外奔波了一整天,晚上又喝了點酒,按理來說應該很疲憊,但如今的他卻無絲毫睡意。白天與她相處的一幕幕不斷在眼前浮現,她的巧笑倩兮,活潑可愛,古靈精怪,無一不深深吸引著他。
這是動心了嗎?他微微側過身,朝向她的方向。黑暗中,他的目力極好,盡管他與她之間被一層簾幕隔了開來,他依舊能通過那薄薄的紗幔背后看見那淡淡的朦朧重影。他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眼中有星星點點帶著光芒的情緒。如今的他,盡管什么也不記得,但是,與她在一起的感覺竟如此之好。
雖然他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但如果能夠就這樣和她在一起,朝夕相對……這樣的生活讓人無比期待和向往。
何豆豆起了個大早,簡單吃了點兒早餐就帶著君寐上山了。這兩天光忙著救人和采買了,藍顏前陣子跟她要的地黃和白芍兩味藥材她還沒去采呢!
以盛產各類藥材而出名的出云谷和溪泉村離得并不遠。山上的風景極美,青蔥的綠樹從遠處看好似氤氳著霧氣的綠色云朵。千姿百態、品種各異的野花在草地上爭奇斗艷,在山間清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仿佛一片流動的彩色海洋。
這樣美的風景讓她的心情瞬間大好,到了一處山頭,她張開手臂在風中奔跑,開心得好像是一個童心未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