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美人兮
一個涼爽的早晨,這天是端午節,傳福法師有事外出了,夏新坐在禪舍的外間角落里獨自泡茶,突然,聞到一陣花香,抬頭一看,一個胸前抱著一大束百合花的年輕姑娘姿態輕盈地走了進來,陽光透過窗戶把一片柔和的光芒籠罩在她的身上,她像塵外的仙子似的,披著圣潔的霞衣,縹緲空靈地飄到了夏新面前。
夏新一剎那覺得像有一束光照進了他的生命,眨了眨眼睛,這才看清了光線外的女孩:她穿一身白色的民族服,瘦削的臉龐清秀美麗,大大的眼睛流露出溫柔、好奇的目光,身材纖細,亭亭玉立,清新典雅得像一朵荷花似的站著。
“你好,請問你找誰?”夏新穩了穩神,鎮定自若地問。
“你好,我是來送花的。”女孩的聲音清脆悅耳。
“送花?”夏新半是不解。
“今天端午節嘛!我們公司給寺院供養了些粽子,還有一些鮮花用來供佛,我給傳福師父拿了一束過來。”女孩大大方方地說,低頭看了看抱著的花。
“哦,那你給我吧,師父出去了。”夏新說著,伸手把花接過來。
“好,那我走了啊!”女孩說完,轉身往門口走去。
“哎……坐下喝杯茶吧!我正在泡茶。”夏新把花放到身邊一個低矮的小木凳上,上前走了幾步說。
“不了,謝謝,我還要趕回去呢。”女孩回過頭,微笑著說。
“你叫什么啊?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對了,你是哪個公司啊?你們從市里過來嗎?”夏新怕女孩走掉,趕緊多問了幾個問題。
“我姓蘇,叫小梧,我們公司就在山上,離這里很近的,我都是走過來的。”
“你們在山里?這里怎么會有公司?”
“哈哈,也不是,是我們公司的康養基地。”
“你們是醫藥健康類的吧!”夏新似乎明白了些。
“算是吧!總部在BJ。”
“要不你坐下來喝杯茶吧!你站半天也口渴了。”夏新再一次挽留說。
“真不了,我們回去還有事呢,天越來越熱了,我還要趕回去割艾葉呢。”
“割艾葉?”夏新似乎更來了興趣。
“是啊!今天端午,今天割下來的艾葉藥性最強。”
“我能去看看嗎?”夏新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可以啊!歡迎來參觀。”
“那我現在能和你一起去嗎?我沒什么事,閑著也是閑著。”夏新搓著雙手,臉上有些難為情。
“行啊!走吧!”女孩干脆地說,一點沒有扭捏之態。
夏新沒想到她答應得這么爽快,幾乎要歡呼雀躍起來。兩個人一起把花瓶里枯萎的花拿掉,換上了新鮮帶露的百合,然后帶上門,往小梧的健康基地走去。
出了寺院山門,小梧在前面帶路,拐上了東邊的一條雜草叢生的土路,路上有許多碎石塊,走起來一腳高一腳低,磕磕絆絆的,但小梧卻像走在平地上似的,又穩又快。夏新在后面看著她苗條的背影,如瀑布似的垂到腰間的黑發,有點胡思亂想,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好奇,不知道這個美麗的姑娘來自哪里,怎么會在山里工作。
飄逸的白上衣輕輕略過路邊的矮樹叢,被勾住了,夏新趕緊走上前了幾步,彎腰幫她解開,這么近距離挨著她,胳膊碰著胳膊,能聞到她身上還留有的百合香,他不禁有點意動神搖,感覺喘不過氣來。
“謝謝。”小梧輕輕說了聲,又低著頭往前走。夏新接下來的路,就走得更跌跌撞撞了,哎!都怪這些討厭的小石頭。
大約走了一里路,就看到一片郁郁蔥蔥的高地,一條曲曲折折的土路蜿蜒地向上伸展,“你看,上去這個土坡就到了,不遠吧!”小梧伸出粉白纖細的手往坡頂指著,笑盈盈地說。
“好啊!那我們走吧!”
又是小梧在前面帶路,不過這條土路比剛走過那條寬闊多了,足以容得下兩個成年人輕松地并排走,小梧就稍微往右側著身子,腳步放慢,等夏新和她一起走。
“現在快八點了,就要熱起來了,你還要在太陽底下干活嗎?”夏新和她并排走著,懷疑地問。
“哈哈,是啊!”小梧發出爽朗的笑聲,開玩笑地說,“不過,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我又不是靠體力勞動吃飯的,公司雇有山里的村民們收割,我們也只是過節圖個樂子。”小梧這才給夏新解釋清楚。
“我也能割嗎?”夏新問她。
“誰都能,漫山遍野這么多艾草,想割多少割多少。”走得熱了,小梧的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汗,呼吸有點重,微微喘著氣說。夏新的后背也出了一層汗,感覺真熱。
“馬上就要到了,看到那棵柿子樹了嗎?從那拐過去,就是我們基地。”小梧指了指路右邊上的一棵枝干粗壯的柿子樹說。
拐過去彎,果然,很快就看到了一大片被三面群山環繞的平整地塊,靠北排列著兩排別致的,互相獨立的約有二十棟的二層木屋別墅,東面是兩棟三層的樓房,都刷著耀眼的黃漆,門口有兩個人正往外走,南面是錯落布局的也是互相獨立的小房子,中間是大塊的草地,花園,花園里有山楂樹、掛果的梨樹、還有青蔥的銀杏樹,大片的月季花,晚開的牡丹,在爭奇斗艷,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你就在這里上班嗎?真美啊!”夏新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他想不到高山上竟然還能有這樣一處所在。
“是啊!”小梧有絲得意地說。
“那些木屋別墅都是病人療養住的嗎?”他指著那兩排木屋說。
“他們也不算病人,都是后期需要恢復身體的。”
“你是怎么會到這里來的啊?”
“這個,保密,以后再告訴你。”小梧神秘一笑。
他們穿過草地,走向東面一棟三層樓房,走進一樓大廳,小梧說:“你在這里等我,我上樓換件衣服。”
“好。”
這是一間挺大的類似健身房一樣的大廳,四面靠墻擺著一些健身器材,還有些醫院用的協助病人做康復訓練的醫療器械,但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他走到窗戶邊,看到青翠秀麗的后山上,有許多五顏六色的人影掩映在茂密的山林里,想著就是割艾草的人或者游客。他聽到咚咚跑下樓的聲音,小梧下來了。
她把頭發挽了起來,戴著一頂麥秸編織的白草帽,臉趁得更小了,上身黑色的T恤,下身穿一條藍色的牛仔褲,牛仔褲把她細長筆直的腿型緊緊地勾勒出來,左手握著兩把鐮刀,右手拿著一頂和她頭上一模一樣的帽子。
“給你。”小梧來到他面前,把鐮刀把和帽子塞到他手里。夏新有絲感動,她竟然考慮得這么細心。
夏新還是人生第一次戴草帽,從小在城市里長大,沒干過農活,他光光的腦袋被扎得癢癢的。
小梧笑呵呵地看著他,他想她肯定是覺得他的樣子很滑稽,走到院子里,正準備往山上去的時候,小梧突然說了句:“等下哈!”然后,不等夏新回答,又跑了回去。
不一會兒她回來了,背上竟然背著一個大竹簍,夏新笑了,一手拿著鐮刀,一手摸弄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姑娘,她頭上戴著草帽,背上背著竹筐,一身簡單的衣服,可是不僅一點也不顯得土氣,反而有種超凡脫俗的美感。
“走吧!這個可以裝艾草,要不然就得抱著了。”小梧晃了晃背上的竹簍說。
他們從三層樓房之間的小路往后山走去,小梧的一個同事和她打著招呼:
“嗨!小梧,來這么晚,我們都要回去了。”一處低矮的草叢里站著個能看到半身的女孩,也戴著帽子,她大聲地對小梧說。
“哦,剛才王姐讓我去寺院了,我才回來。”小梧說著,放下背簍,就開始動手割腳邊的一大片青蔥的艾草。
夏新不認識,小梧就教他,指給他辨認,其實挺好認,夏新照著葉子比對了幾眼就熟悉了艾葉的形狀,像楓葉似的嫩綠的葉片,橢圓形,分成多個枝叉,葉片周圍是許多毛茸茸的印齒,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你們割這些艾草回去干嘛用啊?”夏新一邊割著一邊問。
“這個用處可多了,待會兒回去,給門上,窗戶上都插一些,驅蚊避邪,剩下的剁碎,晾干,裝起來,冬天的時候可以用來泡腳驅寒。咱們割的少,其實靠近山腳下的地方,還有村子的田地里,公司種了好幾百畝呢,現在都有專人在收割,那些都要去工廠里加工成艾條、艾絨、其他藥包啦!種類挺多的。”小梧嘻嘻地笑著,快言快語地說。
汗順著她清瘦的臉頰往下滴,她拿手胡亂抹了幾下,被太陽曬熱了,她的臉上此刻才顯得紅潤些。
“那你們公司挺掙錢啊!”夏新開著玩笑。
“哈哈……公司掙不掙錢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們不掙錢。”小梧抬起頭,扶了扶帽子,哈哈笑著說,發出一串鈴鐺似的清脆的笑聲。
“你為什么會來到這啊?你們待遇怎么樣?好嗎?”夏新關切地問。
“這個啊!說來話長了,以后我再慢慢告訴你。”
回去的路上,夏新背著竹筐,他想他一定是腦子抽筋了,或者這就是一個幻境,要不然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什么世面沒見過,怎么會在深山里主動跟著一個小姑娘亂跑,還在太陽底下受著太陽曬,戴著草帽背著竹筐像個農夫似的拿鐮刀割艾草。
這種生活他以前連想都沒想過,更沒經歷過。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小梧,想確定她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一個真實的美麗的人間的姑娘,而不是什么妖女變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