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說什么？”年輕的一點好處就是耳朵出奇靈敏，馮媛媛被兒子逮了個正著。

　　“沒事沒事，你倆玩兒去吧，上樓去吧。”

　　兩個小朋友內(nèi)(nèi)心充滿疑惑地被支開，樓下的大人們卻興高采烈地算起賬來。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擦亮，還在睡夢中的兄弟倆就被大哥劉小勇提溜了起來。劉小勇煞有介事的吹這個口哨，毫不留情的拉開窗簾，催促道：“起來了起來了，太陽曬屁股了！”

　　“哥...你干啥啊...”趙鵬飛有氣無力的抱怨道。

　　“快起來了，十分鐘樓下集合，遲到的話后果自負(fù)(fù)?！?p>　　客廳里的三個大人正襟危坐，面前偌大的茶幾上有序的擺著賬本，合同，簽字筆等辦公用具。

　　兩兄弟昏昏沉沉走到樓下，站在桌前揉著眼睛，還不知所為。

　　“站好了，你倆！”馮媛媛早已換下昨晚和藹的面具，表情嚴(yán)(yán)肅的厲聲喝道。

　　“干啥啊...媽...”錢聰小聲嘀咕道。

　　“沒到你說話的時候，聽著！現(xiàn)(xiàn)在你們的一切行動指揮都聽大姑的！”

　　兩人迷糊的望向趙啟英，只見趙啟英和藹的拿起合同，耐心的解釋道。

　　“這一份，是你們父母委托我未來一個月，授予我全權(quán)(quán)監(jiān)(jiān)護(hù)你們倆的合同?！?p>　　“你大姑這是搞啥啊...”錢聰把腦袋歪向趙鵬飛小聲嘀咕道。

　　趙鵬飛站的筆直，卻也不敢開口說話，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不知道啊...”

　　“你倆！不許交頭接耳！”紀(jì)(jì)律委員劉小勇在一旁維持起了秩序。

　　“嗯，這一份是你們倆未來一個月需要打工還賬的合同?！壁w啟英接著說道。

　　“打工？”

　　“還賬？”

　　“對啊，我的錢都花出去了，相當(dāng)(dāng)于給你們倆預(yù)(yù)支的工資，有問題嗎？”

　　“有問題！”錢聰趕忙舉手說道：“大姑你給我們卡的時候沒說要還錢啊！”

　　“那你們也沒問我呀是不是？”

　　“可是我們還給你買了禮物了...”趙鵬飛嘀咕道。

　　“別急，下一份是我們?nèi)齻€家長共同評估了禮物的實用性，價值性之后得出來的結(jié)(jié)果。來，小勇，給他們倆看一下?！?p>　　兩個孩子懵懵懂懂的結(jié)(jié)果劉小勇遞來的賬單，驚得下巴差點掉到紙上。他們兩個的每一筆消費，小到小數(shù)(shù)點后兩位都赫然擺在紙上。

　　“先來說聰聰?shù)陌。偣蠶M了3685.52塊人民幣，抹個零頭算你3685。鵬飛呢是2438.63，同樣也抹零算你2438。那么下面是抵扣項目，圖書之類學(xué)(xué)習(xí)(xí)相關(guān)(guān)的可以抵扣掉，送給爺爺奶奶的禮物可以抵扣掉，再把送給我的東西抵扣掉，最后我再抹個大零頭。聰聰剩下2000，鵬飛還好，剩1200，這些錢需要未來一個月你們打工還給我，都清楚了嗎？”

　　“不清楚不清楚！”錢聰還打算努力掙扎一番，趙鵬飛卻覺得大姑說的有理有據(jù)(jù)認(rèn)(rèn)真聽講，一邊的馮媛媛開口了。

　　“你們兩個，聽大姑說完。”

　　“你們可以選擇在我廠里上班來抵扣工資，干的好的話說不定還有結(jié)(jié)余當(dāng)(dāng)零花錢哦！”

　　“大姑！你這就是陷阱，擺明了是設(shè)(shè)計我們。而且，而且我們還是童工！”

　　“什么陷阱，這是爸爸媽媽和大姑一起商量的?！卞X天棟開口了。

　　“你們還算是童工?。看蠊孟衲銈冞@個年紀(jì)(jì)都快當(dāng)(dāng)班長了，再說了，現(xiàn)(xiàn)在很多孩子初中畢業(yè)(yè)就出來打工了，還有什么問題嗎？”

　　“我沒問題了，我聽安排?！壁w鵬飛坦然的說道。

　　“你當(dāng)(dāng)然沒問題了，你那么少...”

　　“大姑，我們兩個的債務(wù)(wù)可不可以平攤啊？”趙鵬飛問道。

　　“對對對，平攤平攤?！卞X聰住著救命稻草就想往上爬。

　　“不可以?！卞X天棟簡潔明了的回答了兒子。

　　“債務(wù)(wù)是你們各自造成的，所以不能均攤。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比如鵬飛有結(jié)(jié)余，而聰聰一個月還沒還完的話，你自愿幫聰聰?shù)摯蹅鶆?wù)那就是你們倆的事兒了，不在咱們的合同范疇?！?p>　　“這我多吃虧啊...”錢聰嘀咕道。

　　“這是你們的第一課，就算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賬面都在桌子上，數(shù)(shù)字是不摻雜任何感情的最公平的存在。至于你們倆私底下怎么計劃，我們作為家長不參與。接下來說工作安排，小勇哥今天上午會帶你們參觀工廠，下午呢你們來我辦公室面試，說說你們覺得自己能干什么工作，想干什工作，我會根據(jù)(jù)你們的面試表現(xiàn)(xiàn)讓小勇哥給你們安排工作并且全程監(jiān)(jiān)督?！?p>　　“哎，你說這倆孩子能行么？”那邊還沒搞出個接過，這邊章鐘晚和馬小麗倒嘀咕上了。

　　“行不行的也得干，在家指定不行。你看看咱家那幾個老頭兒老太太，把這倆孩子寵成啥樣兒了？啟磊和我都沒空管，正好讓大姐管管。”

　　“昨天小勇打電話跟我說，這倆孩子都落他手里了，問我要不要放水?！?p>　　“不放不放！你可跟小勇說啊，好好看著他倆?！?p>　　“你兒子我又不心疼，我交代他越嚴(yán)(yán)越好?！?p>　　這小姐倆倒是一身輕松，隔著電話繩聽好戲。

　　“那些人在干啥啊？”

　　“嗨，那個劉建設(shè)(shè)不是要蓋什么酒店嗎，這不帶人來看地來了?！?p>　　“可這不是公家的地嗎？他這合法嗎？”

　　“誰知道呢，人家有錢有勢，肯定是人家說了算唄?！?p>　　張桂春挎著菜籃子在廠門口聊了一會兒，十分不痛快的回家了。

　　“怎么了？誰又惹你了？”趙永康坐在院子里接過妻子的菜籃子問道。

　　“你知不知道劉建設(shè)(shè)要在廠里蓋什么酒店?。俊?p>　　“不知道啊？怎么了？”趙永康起身跟在老婆身后問道。

　　“那廠里的地不是公家的嗎？”

　　“是啊?！?p>　　“那他有啥權(quán)(quán)利蓋什么酒店?。磕隳奶煲娏死顝S長你問問他呢?！?p>　　“嗯?！?p>　　趙永康只是聽了聽，他其實并不關(guān)(guān)心劉建設(shè)(shè)是不是要作威作福，聽到這個名字他只想遠(yuǎn)(yuǎn)離罷了。

　　“你聽見我說話沒？”

　　“聽見了聽見了，我都聽見了?！壁w永福從里屋走了出來。

　　“大哥，你說這事兒是不是不符合規(guī)(guī)定？”

　　“不知道嘛，可能是政府允許人家蓋的呢。我說弟妹啊，咱就別管這閑事兒了啊。”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你看看這么些年，他兒子兒子不管，老馬呢直接被他氣死了，干的都是什么事兒啊！”

　　“消消氣，消消氣啊?！壁w永康給老婆遞了杯水，輕撫后背安撫道。

　　“對了，昨兒啟英來電話，說倆孩子從香港回來了。”趙永福趕忙岔開話題。

　　“是嗎？”一聽到孩子，張桂春的注意力立刻轉(zhuǎn)(zhuǎn)移了：“孩子們玩兒的好嗎？”

　　“說玩兒的可好了，還給咱們買禮物了?！?p>　　“這倆小子，算我沒白養(yǎng)(yǎng)這么大。哎，這倆孩子不回來，我這心里總是空落落的。”

　　趙永康趕忙給哥哥使個眼色，繼續(xù)(xù)安撫道：“快了快了啊，快回來了?！?p>　　“不行，我晚上得跟啟英打個電話問問我大孫子啥時候回來。”

　　“哎喲，你就別老給孩子打電話了。那啟英一天天那么忙，咱就別給孩子添麻煩了。老伴兒啊，做飯吧，我給你打下手啊?！?p>　　趙永康趕著張桂春去了廚房，扭身回來跟趙永福說道：“哥，可不能說漏嘴了啊。”

　　“知道知道?！壁w永福瞇著眼睛點點頭。

　　“弟妹啊，我去叫你嫂子和老章回來吃飯啊?！壁w永福蹣跚著出了門。

　　“哎？鵬飛你啥時候來的？”喬娜來找劉小勇，卻意外的碰見了弟弟。

　　“姐，我們來了一段時間了...”

　　“怎么沒人跟我說呢？你們干嘛呢？”

　　劉小勇扭頭迎了上來，欣喜的問道：“娜娜，你怎么來了？”

　　“我來來找你有點事，你帶著鵬飛干嘛呢？我媽咋不跟我說??？”

　　“跟你說了那計劃不泡湯了...”錢聰在一旁嘟囔著嘴。

　　“你說什么？什么計劃？”

　　“沒什么，娜娜你去趙總辦公室等我，我等會兒過來。”

　　“好?！?p>　　喬娜一進(jìn)辦公室就責(zé)(zé)怪母親，弟弟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沒人通知自己。在得知了趙啟英的良苦用心后，她無奈的笑著搖搖頭說道：“這倆孩子算是完了?！?p>　　“怎么？心疼你弟弟了？”

　　“那倒不是，大小伙子該歷練歷練，媽你做的對。”

　　“今天什么風(fēng)(fēng)啊，把我的小公主吹來了？”

　　“嗯...媽，你跟周和平叔叔很熟嗎？”

　　趙啟英一時之間忘了自己還沒想好怎么跟女兒說他們的事，哪料到女兒突然先發(fā)(fā)制人。

　　“熟啊，怎么了？”

　　喬娜試探著湊近趙啟英問道：“是哪種熟法？”

　　“還能是哪種熟法？他爸媽是我的干爹干媽，你的干奶奶干爺爺。咱們家的專賣店跟他的商業(yè)(yè)體簽了常駐合同，我們也是商業(yè)(yè)合作關(guān)(guān)系啊。你怎么突然跑來問這個？”

　　“嗯...沒什么沒什么?！?p>　　母女倆人正說著話，劉小勇帶著倆哥孩子進(jìn)來了。

　　“哇哇哇，我們的兩個未來之星來啦！”喬娜笑著迎接道。

　　“姐，你就別拿我們開涮了...”錢聰耷拉著腦袋說道。

　　“怎么樣？參觀下來有沒有自己感興趣的能做的？”

　　“我覺得我可以做質(zhì)(zhì)檢員...”

　　“聰聰，你呢？”趙啟英沒有回答趙鵬飛的話，轉(zhuǎn)(zhuǎn)而問道。

　　“我不知道哎...”

　　“趙總，其實我覺得他們倆鬼主意挺多的，可以來我的企劃部...”劉小勇心一軟決定出面營救一番。

　　“是嗎？我給你的考核表呢？我看看?！?p>　　劉小勇乖乖的把手上的表格遞給趙啟英，趁趙啟英低頭看表之際，錢聰嘀咕道：“什么時候又搞出個考核表啊？我怎么沒看見？”

　　“我也沒看見...”趙鵬飛嘀咕道。

　　“嗯，知道食堂和宿舍在哪了吧？”

　　“知道?！?p>　　“這樣啊，還有件事我早上忘說了。如果你們住員工宿舍的話呢，也可以抵扣一部分的費用，大概200塊吧，怎么樣？”

　　“那我們回家住還要掏錢？”

　　“你們可以回家住啊，就不抵扣費用了嘛！”

　　“我住宿舍?！壁w鵬飛當(dāng)(dāng)即做了選擇。

　　“??？我還想回家住呢...”

　　“你欠2000呢，能抵一點是一點吧！”趙鵬飛勸說道。

　　“媽，200也太少了，算個500吧，好不好，給我個面子?！?p>　　這位從未謀面又毫無血緣關(guān)(guān)系的姐姐出手相助，這讓錢聰感激不已，他迅速地向喬娜投射出感激的目光，卻被趙啟英逮個正著。

　　“我們員工宿舍一個月是160塊，我已經(jīng)(jīng)給他們很大抵扣了?！?p>　　喬娜一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那這樣啊，你們先用我的飯卡，去食堂吃飯。然后呢，去小勇哥的辦公室準(zhǔn)(zhǔn)備一下面試。下午三點，來我辦公室面試。”

　　“媽，小勇沒啥事兒了吧？”

　　“咋了？”

　　“我可以接借他出去一會兒嗎？”

　　“哦，那你們?nèi)グ傘！?p>　　“別呀，姐?！卞X聰急了：“你把小勇哥弄走了，我們咋辦啊?！?p>　　“你們啊，自求多福吧??！這么大的男孩子了，膽子怎么比我還??！”說罷，喬娜拍拍劉小勇的后背說道：“走吧。”

　　臨到門口，又不忘回頭補了一句：“姐精神上支持你們！啊！”

　　這下好了，后援部隊全體撤退，兩個先頭兵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娜娜，你找我啥事兒?。俊?p>　　“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去了我慢慢跟你說。”

　　劉小勇提出去吃西餐，喬娜欣然應(yīng)(yīng)允。燭光下，包間里，劉小勇差點忘了現(xiàn)(xiàn)在還是晴天白日的大中午，顧不得焦頭爛額的工作，沉醉其中。

　　“小勇，我媽跟和平叔叔的事你知道嗎？”

　　劉小勇許是被環(huán)(huán)境所感染，殷勤的給喬娜添著檸檬水，隨口答道：“知道啊。”

　　“那他們準(zhǔn)(zhǔn)備啥時候結(jié)(jié)婚??？”

　　“啊？”

　　劉小勇這才意識到，好像中了美人計，忙改口說道：“什么結(jié)(jié)婚??？我不知道啊?！?p>　　“你別演了，我都知道了?！?p>　　“你...你怎么知道的?！?p>　　說來也巧，喬娜老師所效力的品牌，打算入住周和平的商業(yè)(yè)單位。喬娜跟著去商務(wù)(wù)談判，才意外得知這位周總其實跟自己母親關(guān)(guān)系不凡。

　　“我聽我們老總說，多少姑娘在背后追斷了腿，和平叔叔愣是一眼也不看。圈子里都知道他跟我媽的事，你們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

　　劉小勇尷尬的搓著手，說道：“不是不告訴你，可能是趙姨還沒想好怎么跟你說吧...”

　　“那他們什么時候開始的？我干爺爺干奶奶撮合的？”

　　“這倒不是。娜娜，這個事情你應(yīng)(yīng)該去問趙姨啊，我也不是很清楚...”

　　喬娜費勁心力把劉小勇知道的消息都撬了個遍，卻發(fā)(fā)現(xiàn)(xiàn)所獲不多，這讓她倍感失落。

　　“娜娜，我問你啊，如果他們要結(jié)(jié)婚，你怎么想啊？”

　　喬娜失落的靠在座位上，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母親是如何靠著周和平才有了現(xiàn)(xiàn)在的產(chǎn)(chǎn)業(yè)(yè)？是不是因為周和平的出現(xiàn)(xiàn)自己爸媽才離了婚？或許自己的父親根本就是這段“婚外情”的受害著。

　　“不知道?！边@是她唯一的回答。

　　“??？看電影？我可沒那個閑工夫?！瘪R小麗拒絕道。

　　“走嘛，張國榮哎！學(xué)(xué)校發(fā)(fā)的電影票，不去可惜了。”趙啟磊堅持到。

　　“可是我是真不想動。早上才從新店看了回來，這會兒還要理貨，我就想回家睡覺...”

　　“我說小麗同志，你什么時候開始這么不解風(fēng)(fēng)情了？”

　　“從生了孩子開始?！?p>　　“勞逸結(jié)(jié)合嘛，適當(dāng)(dāng)?shù)木穹潘梢彩嗆苤匾摹！?p>　　“行吧行吧，你是大教授，我說不過你。”

　　“那明天晚上影劇院不見不散啊！”

　　趙啟磊打了一手好算盤，馬小麗這回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了。

　　如約來到電影院，果不其然，赴約的不是趙啟磊，而是同樣摸不著頭腦的錢方明。

　　“錢大哥，咋是你啊？趙啟磊呢？”

　　“我不知道啊，他說鐘晚走不開，就叫我看電影...”

　　馬小麗尷尬的笑笑，說道：“要不然算了吧，他...”

　　“來都來了，走吧，你不是喜歡張國榮嗎？”錢方明主動提議到。

　　馬小麗也不好推脫，只得勉強(qiáng)應(yīng)(yīng)承下來。黑暗的影院里，張國榮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馬小麗神經(jīng)(jīng)。當(dāng)(dāng)她接過錢方明遞來的紙巾擦眼淚時，她第一次注意到，好像有雙眼睛也同樣熾熱的注視著自己，這讓她局促不堪。

　　“明天周末你打算干嘛??？”路燈下，錢天明大膽的問道。

　　“還能干嘛，你們放假就是我們最忙的時候?！?p>　　“對對對，我忘了...那你那個...新店裝修的怎么樣了？”

　　“挺好的挺好的?！?p>　　“那什么，反正我明天沒事兒，過來給你幫忙吧?！?p>　　“不用了不用了，你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就好好休息吧?！?p>　　“沒事兒，我早起慣了，都不怎么睡懶覺的，閑不住?！?p>　　“那個，你不去看看你媽媽嗎？”

　　馬小麗算是說到點子上了，趁機(jī)繼續(xù)(xù)說了下去：“正好，快換季了，我沒空給她們拿新衣服回去，你幫我拿回去吧，順便回去看看?！?p>　　“好，好?！卞X天明興奮地搓搓手，趕忙應(yīng)(yīng)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