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界，圣殿。

　　圣界之主千鐘端坐大殿之上。

　　“找到了嗎？”

　　“稟報圣主，使者已達流云宗。流云宗新招弟子五百人，那個人應該就在其中。不過還要費些時日才能找到。畢竟那人的姓名、修為、體質、家族等信息，我們都不知道。”

　　“告訴使者，切忌用尋常眼光觀察。異依異生，是以為常。也許那人在同齡之中實力絕頂，也許弱得比個凡人都不如，也許他的體質看起來普通，實則連我都看不透。慎取之。”

　　……

　　“好了，講話就到這里。”流云宗主李宗義干脆地收尾后，緊接著安排后續工作，“接下來，我點到名字的弟子走到青云樓前來。按我念的順序面對青云樓從左到右每十人站成一行。第一個，段超云。”

　　陳衍感受到了身側傳來的一陣肘擊痛。

　　“燕子，剛剛我在下面聽說這個段超云超牛的。昨天報名的時候，他的靈力品級是上品誒。”

　　“我不叫燕子！”

　　“而且今年才十六歲就已經是去凡三重了欸。”

　　那確實挺牛的。這個年紀的平均水平應該是啟靈三重吧。所謂啟靈三重和去凡三重的差距，一言以蔽之，曰：“惹不起。”龍傲天越級擊殺也不帶這么越的吧。

　　“第二行。陽以訓，周沖，馮秋月……”

　　“燕子，我聽說這個陽以訓也挺牛的。”

　　“喂你小點聲。人家回頭在看我們。”方才坐在下面的“燕子”回頭來與陳衍又對視了一眼，陳衍慌忙轉過頭訓斥蘇武。

　　“哦好，”蘇武轉而用消音處理后的聲音說道：“他也是去凡一重，而且已經突破一年了。”

　　“打不過。”

　　“第三行。吳落黎，周炳姚，祝伸坤……”

　　“這個吳落黎也很厲害。”

　　“能不能讓我聽聽后面七個人的名字……”

　　“也是去凡一重后期……”

　　“躲遠點。”

　　“而且聽說是個美女。”

　　“我看看。”

　　吳落黎正沐浴著整個操練場瞻仰的目光，傲然邁步走向青云樓前。她稍微偏頭一看，觀眾席上多是崇拜的神情，然而偏偏還有兩雙偷竊般的目光，讓她感覺如芒在背。她仔細一看去，由于距離較遠，看不大清，但卻莫名感覺有些熟悉。罷了，這種目光，其實常常縈繞著她，熟悉，也是常有的事。

　　“莫名感覺有點眼熟啊……”陳衍極盡目力，只瞅得個躍動的倩影。

　　“眼熟？我們進宗以來還沒見過什么美女吧？也就今早見到那個。”

　　“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她。原來她這么強啊，看來我們沒機會了。”

　　“我可不敢打她的主意。今天早上她給我們釋放的那個威壓，太恐怖了，對吧，燕子？”

　　“啊……對，確實恐怖，太恐怖了。”

　　我倒希望能被嚇到。陳衍苦笑著想。

　　另一邊，姜流火一面緊張地聽著宗主公告名單，一面不時回頭看看坐在上方的，方才和她發生沖突的少年。這時，宗主念到“吳落黎”，姜流火正好回頭一看，那兩個家伙竟往前湊著身子，眼睛瞪得比什么都大。“色狼兩只，鑒定完畢。”她憤憤地嘀咕道。

　　她身旁的姑娘，名字叫做古燕，晴州淮陽城的古家大小姐。姜家大門過一條街便是古家，姜流火于是自幼和她是閨中密友，所以很早便稱她為“燕子”，所以了解古燕的秉性，所以知道她從小養尊處優，未涉世間險惡，容易受人欺負。而姜家不及古家財勢，姜流火早明事理，一心掛念古燕，處處保護她。

　　所以！絕對要讓燕子遠離這兩個人！

　　“第六行：李嘯天，樊云離，周瑤，花如雨，孫柳明，姜流火，王凡，蒲至道，易佳華，蘇武。”

　　可惡，沒跟燕子分到一行!

　　這時剛剛那個少年也從座位上起身來。

　　他跟我分到一行了？不過還好，至少燕子不會跟他一行了。

　　那個少年站在了第六行的最后一個位置。姜流火于是知道他就是蘇武，而且，修為應該很低。據她所知，這個分組是每組平均分配的，每組從前到后按修為排序。

　　很好，這家伙沒什么實力，要是做什么歹事，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還好，還有五十四行，燕子和蘇武旁邊那個家伙分在一行的概率很小。

　　“第七行：林易，于聰，古燕……卜彥飛，陳衍。”

　　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古燕和她身后的陳衍，姜流火邊走邊發現，當最后一個名字念完后，陳衍緩緩伸了個懶腰，緩緩伸展開身子骨，如同村里路邊老大爺一般，雙手撐著地面，緩緩站起，目光如炬灰。

　　完了。全完了。太平的結束。

　　……

　　完了。全完了。災禍的開始。

　　宇宙是不是要毀滅了啊？余年不過十有五，雖無錦衣玉食之享，但有自在太平之日，何曾遭此誅心之禍，嬰此無窮之憂？悲哉哀哉，豈不痛哉？自今以往，吾其無意于人世矣！啊啊啊，為什么會跟這姑娘分在一起啊，真的好尷尬。

　　好的不來，壞的成雙。想到尷尬，陳衍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蘇武在陳衍八歲那年的某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給他取個外號叫“燕子”，完了還一臉耀武揚威的，好像為自己這巧妙的諧音梗所折服。一開始陳衍真的是拒絕的。誰知蘇武看陳衍萬般拒絕的神情，反倒越發起勁——你越拒絕，他喊得越起勁。于是陳衍只好以退為守，用沉默應之。結果，蘇武確實沒有更加熱情了，而是……如同愛情變成親情一般，把它當成了習慣。就普通地無論在哪兒都這么喊。陳衍無可奈何，也不再抗議。

　　然后有一天，陳衍從村里啟蒙師父那兒放學回來，疲憊盡散，歡喜上頭，精神抖擻，乃隨意取家中斗笠一頂，出門溜達看云。雅興已生，豈可無絲竹助樂？于是踏著一跳一跳的小步子，隨意哼著無所謂的小調子。不知不覺唱了起來：“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

　　這一切都被放學決定跟蹤陳衍的蘇武看在眼里，聽在耳里，記在心里。

　　好想死。陳衍想。

　　太過痛苦會讓人想要逃避。陳衍決定思考點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話說我和蘇武都是每一組的最后一個……這個分組順序該不會是按照境界高低來的吧？而且段超云、陽以訓、吳落黎這幾個大佬都是每組的第一個，合理。那這個林易估計也很強了？

　　陳衍從這一行的最右邊看向最左邊，然后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不龍傲天嗎？！

　　沒錯，就是入宗那天把長老嚇得滿臉鐵青，裝得一手好逼的家伙。

　　不過龍傲天剛來就是小組第一？這不符合小說先弱后強的原則。

　　什么？你以為我判斷錯誤？其實林易并不是龍傲天？哼哼，可別小看我。信不信咱們走著瞧？

　　陳衍身旁的兩人突然開始竊竊私語。

　　“你看，那不是林家那個廢物林易嗎？他怎么在第一個？”陳衍旁邊的旁邊那人問陳衍旁邊那人道。

　　“害——估計到這兒就已經不是按照境界分組的了。也虧得流云宗能收了他。”陳衍旁邊那人道。

　　“不對吧？你看第二名于聰，可是于家的三少爺，啟靈八重境呢。”

　　陳衍旁邊那人突然轉來問陳衍：“誒兄弟，你是什么境界啊？”

　　“我……我才剛開始啦……”

　　收集到信息，然后他又轉過去繼續討論：“還真是，我們組最后一個才剛啟靈一重。”

　　陳衍欣慰地點點頭。很好，誤解滿分！

　　“哼，這個廢物。還不知道靠什么手段上位呢？真不嫌丟林家的臉！”

　　哈哈哈哈，你看，龍傲天標配，如我所言。不過這兩個人好可怕……

　　陳衍看著龍傲天正高興，冷不防那于聰旁邊的第三位轉頭跟他來了個對視，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現實。誰？古燕！

　　變態？娘炮？惡心？……這些詞將化作殺傷的眼神貫穿他的靈魂！啊啊，她笑了，是嘲笑！我要死了！

　　然而，他還活著。陳衍驚恐的雙眼中映出，那姑娘把手豎在胸前輕輕地晃了晃，她的嘴角似乎還沒有提到邪笑的程度——而她的雙眼，卻如白云一般清透。

　　什么嘛，多好一姑娘。

　　前排傳來姜流火的一道凌厲的殺氣。

　　好可怕。我不是沒有靈力嗎？為什么還感覺這么可怕？這女人莫非是什么通天大能？

　　名單約莫念了兩刻鐘，待五十行五百人已全部站齊，宗主說：“好，各位弟子。獨孤求道并非最佳之路，同心協力方能行穩致遠。現在你們左右同行的人便是你們接下來一年的同伴，希望你們互相幫助，共同成長，明年的今天，所有人，都還能站在這里。好了，現在，請大家看向你們的左邊，站在每一行左邊的師兄師姐就是你們這一年的小師父，他們都是內門弟子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也是你們一年修煉之途的伙伴和導師。接下來各行就由小師父們自行帶開。”

　　人群紛紛散開，又各自匯聚成50個小小的中心。

　　“第七行的各位，這邊來。”

　　“拜見師父。”“拜見師父。”“拜見師父。”……

　　陳衍弱弱地說：“額嗯……師父好。”

　　小師父抱拳作禮，上身微躬，忙道：“各位叫我師兄就好，師父之號我還擔當不起。今后你們將會遇到更加優秀的前輩做你們真正的師父，而我的任務，就是帶你們找到他。接下來，請各位弟子跟我來。”

　　師兄說完朝著操練場的出口方向邁步而去。

　　操練場的出口，亦是入口，是由兩旁山坡讓出的小小通道，陽光在這里被些許地遮擋，使人忍不住望著前方，思考幽暗通道連接的另一端是什么樣的天地。對不熟悉這里的陳衍來說更是如此。

　　一片金光撲進陳衍的視界，然而它卻把周圍的天空染得蔚藍。白云伸展成長條形，指著遠方的山坡。師兄沿著白云而行。地上的道路四分五岔，但在每一個分支，他們都朝著其中一條路并不猶豫地安然前行。最終，竟然到達了那條云的下方。

　　而那云沿著遠離眾人的方向，沿著從自己延伸出去的直線，仍然緩緩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