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壘和地府的關系太過復雜，我查了很久，都未能弄清楚他和地府之間的聯系。”

　　白暝終是將一切事情全盤托出，若是事情失敗，還有個人能力挽狂瀾的話，那也只能是扶禹。

　　“他和地府的關系，我會查。”扶禹說完之后，便靜靜地看向白暝，“郁壘現在還相信你嗎？”

　　白暝嘴角微勾，詭異的紋路在耳邊蜿蜒延長：“我若是說，他根本誰都不信，你可信我？”

　　他和郁壘根本就是同一類人，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利用對方，只不過被白暝下了一個套，在他身邊安排上了一個棋子。

　　“叫你的棋子盯好他，他或許要開始行動了。”

　　凌冽的仙氣在千木森散開，驚醒了幾只飛鳥，白暝抬眸看著隱隱綽綽的陽光，嘴唇緊抿。

　　還是被發現了。

　　墨鴉緩緩出現在白暝身后，墨色眼眸中閃爍著些許緊張：“他發現了，那我們的計劃？”

　　修長的手掌抬起制止了他的話，白暝收回目光，眼神中帶著令人安定的力量：“別擔心，說不定是好事。”

　　待扶禹再次回到天界的時候，蕓覓已經離開，他剛一踏進昊乾宮，便看到融方急急忙忙的迎了過來：“帝君，你這是去哪里了？怎么我一點都不知情。”

　　“沒什么。”

　　他提腳走在前方，融方在后方飛快說道：“您剛剛離開的時候，花神來找過您，是來給您送東西的。”

　　“什么東西？”扶禹隨口問了一句，并未放在心上。

　　“花神沒有細說，只是說改日再過來。”

　　扶禹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顯然是很不想見到她。

　　融方大膽且小心地試探道：“帝君，您最近是不是不想見到花神？”

　　自百花之宴之后，帝君說不上是躲著，就是總是將大部分時間放在別處，這昊乾宮倒是很少待了。

　　月白色的長衫劃過一個飄揚的弧度，扶禹坐在玉案前，將散落在上面的玉簡翻開，一目十行的掠過，拿起了另一本。

　　融方見扶禹專注于玉簡，不好再繼續追問，便輕聲退了下去，昊乾宮中又恢復了一片安靜。

　　與此相反的，應當是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地府，又瞬間像是被點燃了，鬼差的身影近乎是匆忙凌亂的。

　　冥王殿威嚴的佇立在地府之中，那是所有鬼差唯一的依賴。

　　而判官急得像是火鍋上的螞蚱，來回踱步腳不沾地，額上甚至都冒出了一層冷汗。

　　他倏地停了下來，飛快的跑進了后殿，眼中的期待一點點熄滅。

　　“還沒醒過來……”

　　他目光游移著，落在了阿無枕邊的血玉扳指上，他踱步上前，神情復雜的看著孤零零的血玉扳指。

　　當初神荼千叮嚀萬囑咐，叫阿無不要將血玉扳指摘下來，可她還是摘了，還陷入了沉睡。

　　他用盡了辦法，都無法將她喚醒。

　　這種情況就像是當年神荼第一次在地府發現她，未成人形，一團黑氣懸浮在地府之中。

　　阿無靜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眼睛緊閉，胸膛微微起伏著，看上去無比靜謐美好。

　　當然，前提是，忽略她身上躁動的鬼氣。

　　阿無的心識在深淵中沉淪，好像無時無刻不處于下墜之中，耳邊都是呼嘯而過的風聲。

　　“你該醒了。”

　　又是那道熟悉滄桑的聲音，阿無覺得很熟悉，可是依舊醒不過來。

　　這時，她猛地身體一沉，像是落在了平面上，眼睛倏地睜開，清泉般的眼眸中滿是迷惘。

　　阿無爬起來，周遭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沒有。

　　一道白色的身影背對著她，站在遠方。

　　她起身，朝著那道身影走了過去，走了很久，卻還是離得很遠，于是，她停了下來。

　　白影在她停下的那一瞬間，轉過了身，是阿無熟悉的一張臉。

　　“又是你。”

　　是她夢里的老者，阿無眸中清醒了些，篤定道：“你是無上老祖。”

　　老祖柔和的嘴角微微上揚，發出一陣爽快清朗的笑聲，將阿無包圍。

　　阿無眉頭微蹙，忍不住朝著他走了幾步，想看仔細些。

　　“神蕪，我早就消散了。”老祖突然開口，渾濁充滿智慧的眼神憐惜的看著她。

　　“是你將我封印的。”阿無明白了自己為何沉睡，那些熟悉的記憶正一點點的回到她的身體。

　　老祖已經消散了，這只不過是他留下的一抹心識。

　　“你為何要封印我，若是不喜歡我，便直接將我抹去，反正你也有這個能力不是嗎？”阿無有些咄咄逼人，她明明是滿懷期待的靠近他，換來的卻是毫不猶豫的封印。

　　老祖緩緩搖了搖頭，嘆聲道：“若你消散，那這么多的鬼族該如何處置，只有你能控制他們了。”

　　他說出的話像是一座山壓在了阿無肩上，明明她已經承擔很多了。

　　她已經努力去做了，仍是沒能將一切做好。

　　“神蕪，世間萬物都有自己運轉的規則，就算是你我也逃不過，這點神荼應該都教給你了，他也算是完成好了我交給他的任務。”

　　“所以神荼死了，追其因果，是因為我。”

　　難以言喻的悲傷蔓延在阿無身上，眼尾染上了一抹緋紅，她定定地看著老祖，凜聲問道：“那我呢？你給我安排的任務又是什么？”

　　老祖并沒有說話，沉著的眼眸靜靜地遙望著她，他知曉她的不悅，便等著她發泄。

　　阿無看著觸不到摸不到的老祖，凌冽的氣場散開，眸中漸漸變得一片血紅。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么可以規定旁人的一生！”

　　鬼氣在她周身跳躍，朝著老祖涌了過去，卻撲了個空。

　　老祖的身影緩緩聚集，他緩緩抬手，淡淡的星芒從指尖劃過，整片天忽然動了起來，阿無腳下一軟，便墜入一個虛妄的黑暗。

　　無數道畫面從眼前閃過，就像是人死前的走馬燈，浮光掠影，白駒過隙。

　　秋玉和柳長安，龍滄和鳳烑，商清弦和商清越，楚落和江獨……還有魏良。

　　那些過往的畫面如數家珍般展現在阿無面前，眸中的血紅逐漸退去，她漸漸恢復了平靜，目光落在魏良身上，眼中刺痛讓她紅了眼眶。

　　她面上微怒，到現在還想用這些來困住她嗎！？

　　鬼氣在她掌心凝聚，她抬手毫不猶豫的拍了過去……

　　眼前的畫面驟然消散，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阿無面前，光風霽月，冰冷無塵。

　　阿無掌心的鬼氣驟然潰散，眼中倒映著扶禹冷峻的面容，顫抖的手終是沒能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