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禹心頭大震，那些被掩蓋在深處的記憶悄然間冒出頭來，掠奪著他的所有注意。
那些在判官口中的畫面，如同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掠過，激起塵封的情愫，剎那間便是心動難言。
“阿無……”他聲音顫抖著念著她的名字，心臟像是快要炸開。
“帝君，你這是……”判官不解他的反應，他只當是心中傷痛不愿提及，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倒十分奇怪。
他眸中微驚，看著扶禹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冥界之中。
判官忍不住嘴角輕揚，眉梢眼角皆涌上了笑意，釋然而欣愉。
……
阿無尋找著文書上的位置，身后的白無常補充道：“鬼氣不在，單憑魂魄很難辨別。”
確實是這樣，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出哪里出了問題，阿無指尖微動，血玉扳指出現在掌心。
她垂眸催動血玉扳指，眼前的畫面驟然停滯，在凡人的頭頂上閃爍著不同的光芒，那是他們功德的濃厚。
若是強取身軀之魂，想必難以繼承原身的功德，只要找出來就好。
她緩緩閉上眼睛，心識放開，方圓十里的魂魄都被籠罩其中，血玉扳指閃爍著微光，將生死簿上的內容在阿無腦海中展開。
半晌后，阿無忽的睜開眼睛，看向了一個方向：“在那里。”
說罷，三道身影如風般掠至十里之外。
阿無白衣飄飄，清冷的氣質宛若天成，她眼珠微動，看著面前的畫面，蹙了蹙眉。
白無常的聲音后知后覺的從身后傳來：“是那位老婆婆，還是那位男子？”
人聲鼎沸的小館內，有位老婆婆正坐在桌前，顫顫巍巍的雙手捧著一碗餛飩，在他對面則是為容貌俊朗的男子。
這兩個人看上去像是母子一般。
阿無的目光停在男子身上，男子忽然朝著他們這邊轉過來，似乎是停頓了一瞬。
“是她。”阿無看著那雙清澈干凈的眼睛，根本聯想不起文書上訴說的惡意奪魂。
“那我們直接將人帶走，是不是就算完成任務了。”白無常心中歡喜，若不是冥王大人，他們怕是沒辦法這么快就找到。
男子忽然扶著老婆婆站了起來，走出了小館。
擦肩而過之時，阿無思緒微動，淡淡的仙氣在指尖一閃而過。
“你以后出門記得鎖門，若是下雨便好好在家待著，雨天道路濕滑，容易摔傷……”
阿無指尖的仙氣驀地一頓，抬眸間消散。
“這……他明明已經發現我們的存在了吧？”白無常小聲說了一句，接著看向阿無。
兩人的身影逐漸遠去，但阿無仍是沒有動作。
她在一瞬間看到了這兩個人的一生，雖說她已不是冥王，但血玉扳指的能力沒有消失，它仍是冥界之寶，有著變化莫測的能力。
“等著吧，他會回來的。”不知為何，阿無很堅信。
老夫婦相伴到老，先走之人放不下留下之人，所以徒留人間，為的只是能多陪她一點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白無常都打了個哈欠，那道熟悉的身影才緩緩出現在長街盡頭。
“你們比我想象的來到要快一些。”
男子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身上閃過淡淡微光，男人的身軀瞬間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同時另一道蒼老透明的身影出現在長街之上，阿無看了眼白無常，白無常立刻上前，用鎖鏈將老者的手腕纏住。
老者渾濁的目光貪戀的忘了一眼與他無關的人間，眼角緩緩溢出點點溫柔。
“抱歉，讓你們煩惱了，我只是怕我不在，她會活不下去。”老者笑著說出這句話，阿無心中驀地一酸。
那些活了上千年的人都不曾有過這般刻骨銘心的眷戀，可以想象這跟情感有多重。
她聲音柔和了一些，盡量顯得寬容：“該走了。”
老者朝著她點了點頭，便跟在了白無常身后。
黑無常接過鎖鏈，淡淡的黑霧出現在三人面前，就在他們要回去的時候，一道凌冽的仙光打斷了黑無常的動作。
阿無眸中微頓，轉身驀地撞進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熟悉的冷香侵入她的每一寸呼吸之中，她眼眸微抬，便聽到扶禹低沉喑啞的呢喃：“對不起……”
“你……”阿無神色復雜，顫聲道，“你想起來了？”
扶禹緊緊地抱著她，有種失而復得的不舍，他長睫輕顫，深邃的眸中掠過一抹悲痛。
他竟然忘了她這么多年，沒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守在她身邊，這簡直讓他無法接受。
阿無伸手拍了拍他結實的后背，揚唇笑的溫柔：“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將我想起來了。”
黑白無常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直覺告訴他們應該快點離開，但是他們又有些躊躇，還想多看會。
阿無偏頭，淡淡的掃了兩人一眼。
老者打量著面前華麗氣質不凡的兩人，忽的笑道：“年輕人，要珍惜眼前人。”
白無常很想告訴他，這兩個人活了萬年，你才是那個年輕人好吧。
他搖了搖頭，認命的拽上黑無常，重新打開冥界入口……
“等一下！”阿無突然從扶禹懷中掙開，她耳邊緋紅，輕聲對扶禹說：“你先等我一下。”
她指尖微動，血玉扳指閃過一道流光，她眸中閃過一抹詫異，接著神色復雜的看向了老者，嘆道：“看來您的夫人，并沒有聽您的話。”
老者一頓，錯愕的看向遠處長街上出現的佝僂身影，渾濁的眼中一片模糊。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無論生死，我都與你立下誓約，別時拉緊你的手，與你白頭到老。
阿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下意識地看向深情款款的扶禹，清泉般的眼眸中蓄滿晶瑩。
“這次我回來，不像之前那么厲害，若是拖了你的后腿可別怪我。”
阿無言笑晏晏，眉心的紅紋艷麗。
扶禹輕笑著擁她入懷，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珍重喜悅：“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輕易離開了，不管你說什么。”
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守在她身邊，不要被其他人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