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宇正準(zhǔn)備回家。

　　下午四點，陽光正正好，暖洋洋的。一路上出來曬太陽的人不少，老人和小孩兒都出來了，墊張報紙就坐在了花壇的邊上，三五成群，歡聲笑語。

　　齊宇站著看了會兒。他幾乎忘掉了自己父母的樣子，只有每次看著曾經(jīng)的照片，腦海中才有了一點模糊的影像。究竟是時間的流逝還是七年前那次讓他的記憶變得殘缺不全，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哥哥，哥哥！能把那個球給我們嗎？”一個小孩兒在那邊喊著。

　　他低頭看了看，腳邊不知什么時候滾來了一顆球。他上次打球是什么時候來著？不記得了。他真是忘了很多東西啊！

　　他彎身撿氣球，幾步走了過去，遞給那個孩子：“給。”

　　“謝謝哥哥！”

　　“我差不多也到了該被叫叔叔的年紀(jì)了。”他笑道，“好好玩吧！”

　　小孩兒并不懂他臉上的笑。那是一個復(fù)雜的笑，帶著說不出的悲傷。

　　“嗯！”小孩兒乖巧的應(yīng)了一聲，抱著球和伙伴們走開了。

　　齊宇看著那些小小的身影，涌現(xiàn)出一絲羨慕。那是屬于大人的情感，小孩子只需要負責(zé)無憂無慮就好。他笑著，離開了。

　　電梯停在了二十樓。他住三樓。想了想，他果斷選擇走樓梯。

　　樓道黑漆漆的。

　　前兩天，二樓的樓道燈在閃爍了幾下后終于徹底壞了。物業(yè)過來修了幾次，修了壞，壞了修，還是拿它沒辦法。最后，誰都沒管了，反正就一層樓，摸黑走幾步就好了。

　　他也這樣想著，懶得摸出手機來打光。

　　黑暗中，總會滋生出恐懼。沒有誰例外。

　　不知道哪層樓的住戶穿著高跟鞋“噠噠噠”的走著，在樓道的回聲中變得有些空蕩。

　　“噠，噠，噠……”

　　這樣的聲音突然和齊宇腦海中某個聲音重合了。就好像一個遺失的齒輪突然卡在了正確的地方，牽動了所有的記憶。

　　“噠，噠，噠……”

　　“就是他？”

　　“交出來吧，我們要的東西。”

　　“還能是怎么？你得罪人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再見吧……”

　　血色的黑暗，無邊無際。

　　他終于在這黑暗中意識到了，自己是多么渺小的一個人。他不是天才，他只是一個人，普普通通，在暴力下毫無反抗之力的人。

　　粘膩的鮮血從頭上滴落，從鼻尖滑落，從指縫尖穿過，在水泥地面上漫開，生出那種令人快意的血色的花來。

　　“不錯啊！”

　　“雖然沒說要你死，但死了也不錯……”

　　“警察！快走！”

　　“有緣再見咯，如果……你還活著的話。”

　　記憶模糊了。唯有那鮮血的味道，一直在他口腔中殘留，在他的指尖下，無時無刻不讓他感受到死的恐懼。是的，死的恐懼，這七年來他一直試圖忘記的東西。

　　“如果……你還活著的話。”那個聲音一直纏繞著他，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還活著……”他低聲說著，只有這樣，他的聲音才不會顫抖著。

　　“來吧。”他說：“該了結(ji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