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方素的車的時候，她問道：“默默，沒事兒吧?”

　　我沒有回答，只是直接上了車，躺在了車的后座上。我和方素的關系在爸爸出事之后一直不怎么好，經常為了一些小事而吵架。

　　車窗外的車水馬龍隨著小車的加速慢慢模糊，高樓大廈的玻璃反射著陽光，晃進我的眼睛。

　　風從車窗的縫隙中鉆進來，呼呼作響的聲音在我聽來就像是身邊嘲笑我的諷刺聲一樣刺耳。

　　“默默，你讓媽媽好擔心。你們老師只是說你不舒服，又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真的是擔心死我了。”

　　看來黎明確實什么都沒有告訴方素。

　　我讓方素送我回家。

　　“真的不用去醫院?”

　　“真不用。”

　　之后在車上，方素再也沒有跟我說什么話，只是把我送到家門口。

　　“默默，媽媽還有事，你在家一個人好好休息可以嗎?”

　　“嗯，你走吧。”

　　我聽到她抓起鑰匙準備出去，將門關到一半，又打開，年邁的木門發出斷斷續續的吱呀聲。

　　“默默，不論發生了什么，媽媽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后盾。什么事情不要都壓在心底，爸爸在天之靈一定也不希望你這樣，說出來讓媽媽和你一起分擔，好嗎?”

　　“……”

　　方素，我的親生母親。一個小女人，在我爸去世之后靠著一己之力，堅強地撐起這個家，義無反顧地保護著我。

　　她站在門口，往日里的要強模樣已全然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嬌柔的母親，一個脆弱的母親。雖然我沒有看向她，但是我仿佛已經聽到了這個深愛著她的女兒的母親，對于女兒真誠的坦白。

　　她沉默了一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正準備關上門，卻聽見我那聲微不可聞的涼涼回響。

　　“好。”

　　那一刻，過去所有不快的，和將來所有未知的，或是被時光赦免，或是隱與人們心底，連同我胸中最不曾觸及的痛一起被溫柔的風帶向遠方。

　　“砰”

　　.

　　人去，樓空，虛無的繁華在這里消散殆盡，世界只剩下空蕩蕩的四面墻壁。外面車馬的喧囂和商場的叫賣聲穿插交錯，但此刻，房間浸滿一片冰冷的寂靜。

　　我把自己藏在床與墻之間空出的縫隙角落里，盯著衣柜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我才意識到已經是要下午了。

　　“喂。”

　　“紀默?你在家嗎?”電話那頭傳出來的是一個慵懶的女聲，不標準的普通話中透出濃重的外國口音。

　　“在。”

　　“那太好了，開門。”

　　她叫莉莉絲，是我深交的一個老朋友。也許是因為外國人都比較開明，包容性較強，她是目前唯一一個知道了我的特殊之后而不改變對我的看法的人。

　　“Are you all right ?”

　　“還行。”

　　“That’s good.”

　　“你怎么不回×大收拾東西，不是說后天回倫敦嗎?”

　　“回倫敦也沒有你的事重要。我收到你發來的信息了，I’m worried about you.”

　　“沒事，本來就有過心理準備了，只不過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

　　“那你打算怎么辦?要不我把你接過去倫敦和我一起吧?學業就先不管了，反正你成績這么好。”

　　“先這樣吧，回學校也沒什么，他們不會做出什么傷害我的事情。我本來也就這樣了，多一群虛偽的朋友還不如多一個像你這樣能和我交心的朋友。”

　　“好吧，雖然我不認為你真的是那種享受孤獨的人，但我尊重你的選擇。”

　　“謝謝你，莉莉絲。”

　　我抬頭看向她，正好對上她從手機上離開的視線，她向我笑了笑，笑容里透出外國人骨子里的樂觀。仿佛是受了她的影響，我的心情也慢慢有了些回升。

　　莉莉絲又在這里待了一會兒，和我聊了許多。也許就只有她在這種時候還愿意陪在我身邊了吧……

　　“Oh，I’m sorry，紀默。I must go back.”

　　“That ok，never mind .走吧，我送你。”

　　在莉莉絲坐的出租車的車窗搖上之前，我揮了揮手，給了她一個凄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