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低著頭，不說話。

　　“他怎么了？”狄奇問道。

　　小葵嘆了口氣，“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你真的是誠心來請老沙的？老沙是個好人，你可不能和那些山民一樣忘恩負義，欺負老沙老實。”

　　狄奇又忍不住問道：“他們到底做什么了？”

　　小葵忽然來了脾氣，“呸，我和你很熟么？為什么要告訴你？咱們之間的賬還沒算呢？”

　　這時，豬八戒提溜著兩個人跑過來，樂呵呵地道：“院長，人都趕跑了，嘿嘿，這兩個倒霉蛋倒霉，往哪跑不行，非要往河里跑，我給抓過來了，你看怎么辦？”

　　“帶他們過來，我有事情問。”

　　狄奇隨意走向山林。

　　豬八戒跟過去，但剛邁出兩步，回頭，目光賊溜溜的落在小葵身上，“院長，他們跑了怎么辦，要不我留下來看著他們吧。”

　　“不用。”

　　狄奇果斷給了一句。

　　豬八戒戀戀不舍的飽了兩眼，悻悻離開了。

　　“死豬頭。”

　　……

　　暮色降臨，流沙河水東流不止，夜色遮擋了視線，看不清水面，唯聞滔滔水聲在此間回蕩，頗為寂寥。

　　河岸邊，小葵獨坐，鮮亮的粉衣，像一盞熒燭，在夜色中悄悄亮著。

　　聽到有人來，小葵回頭看了一眼，是狄奇。

　　“事情我知道了。”狄奇走到她身邊，坐下，“老沙救了人，村民們都不相信他，還因為他是妖怪，要趕走他，的確不是老沙的錯。”

　　“這還用你說？”

　　小葵依然不客氣，視狄奇為仇人。

　　狄奇扭頭，上下打量她，小葵惡狠狠地回他一眼，坐遠了些，鄙視地道：“看什么看？果然和豬頭一個德行，不是什么好東西。”

　　狄奇：“好奇。像你這種刻薄的女人，怎么會和老沙成朋友？”

　　“要你管？咸吃蘿卜淡操心。”

　　小葵嘴上不饒人，撿起一塊石頭，丟到河里。

　　過了一會兒，小葵語氣轉(zhuǎn)和道:“老沙變成這樣，也是有苦衷的。”

　　狄奇知道她還有后話，靜靜的等著。

　　小葵道:“老沙原是天上的卷簾大將，這你知道，但你知道老沙為什么被貶么？”

　　“據(jù)說是失手打碎了玉帝的琉璃盞。”

　　“原因是這么個原因，但事情可不這么簡單。”

　　有更深層的原因？

　　《西游記》中從未提及，狄奇頓時來了興趣，“我在聽。”

　　小葵道:“卷簾大將算是玉帝的貼身護衛(wèi)，玉帝之所以選擇老沙，也是看上了他忠誠的性格，用起來放心，老沙對玉帝對天庭同樣忠心不二。

　　百年前，王母娘娘舉辦蟠桃宴會，那段時間，不知道什么原因，玉帝正與王母不。蟠桃宴前夕，玉帝有意示好，特意讓老沙把王母最喜歡的琉璃盞送去。

　　老沙去了，但王母不領(lǐng)情，拒之門外，隨后玉帝也到了，兩人又不知道因為什么事吵了起來。

　　王母動怒，讓老沙把琉璃盞摔了，玉帝不讓，又過了一會兒，玉帝又讓老沙摔了，王母反而不讓了。

　　兩人吵來吵去，一個讓摔，一個不讓摔，老沙不知道該聽誰的，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心亂了，一不小心摔了琉璃盞。

　　結(jié)果，玉帝不僅罵他，王母也埋怨上他，那年的蟠桃宴也因此沒辦好，最后老沙成了玉帝的出氣筒，貶到了流沙河。”

　　原來是牽涉到了蟠桃宴。

　　狄奇恍然大悟，看《西游記》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不就是一個玻璃杯么，何至于把人從天庭仙官變?yōu)櫸查g妖物?

　　至于玉帝王母為何說話反反復(fù)復(fù)，狄奇倒覺得不難理解。

　　夫妻情侶之間的氣話，哪句話能當(dāng)真啊？

　　當(dāng)真就輸了。

　　天上人間，都差不多的。

　　只是老沙的性格老實，想不通這個道理。

　　“所以老沙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小葵嗯了聲，“從那之后，老沙開始懷疑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剛開始的情況還好，后來就嚴重了，老沙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

　　但老沙是真正的好人，我來到這里沒地方住，老沙把流沙河讓給了我，自己住在岸上的山洞里。

　　喂，和你說正事呢，你瞅著我干什么，臭東西！”

　　狄奇樂呵呵道:“我看你這么關(guān)心老沙，不如和老沙一起來我茅廬學(xué)院吧，工作輕松，待遇豐厚，彈性上班，人性化管理。”

　　“呸，本姑娘吃撐了要去你那里？本姑娘貴得很，你請不起！不要跟我嬉皮笑臉，和豬頭一個德行。我告訴你這些，不是對你的學(xué)院感興趣，是不想你誤會老沙。”

　　小葵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被豬八戒打傷的賬，也攤到狄奇頭上。

　　狄奇也不生氣，笑道:“不說老沙了，說說你，你是從哪來的，怎么流落到流沙河了？”

　　“呸，本姑娘憑什么告訴你？我愛去哪就去哪，你管得著么？有花在我身上的心思，不如想想怎么說服老沙。”

　　“那你給我想個辦法。”

　　“我和你很熟么？我認識你么？要想你自己想，本姑娘忙得很，老沙……”

　　得，狄奇也不自找沒趣，擺了擺手，起身離開。

　　只聽小葵在后面嚷嚷道:“……怎么說走就走了，臭東西，不要自己扯出一個話題就離開……”

　　流沙河岸，山林茂密，距石碑十里處，山勢陡峻，山腳隱秘處有座山洞。

　　洞里陳設(shè)簡單，枯樹枝隨便一搭，鋪上枯草，便是床，枯木樁隨便一擺，放上一只木碗，便是桌。

　　老沙坐在桌前，看著粗糙的木桌，臉上茫然更盛。

　　今天那個人是叫狄奇吧，突然跑來要他去做學(xué)院老師，這讓他很為難，很迷茫。

　　他不是擔(dān)心做不好，而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

　　自從琉璃盞事件后，老沙最怕做選擇，選項越多越痛苦。

　　所以他寧肯坐在石碑上待一天，也不愿和任何事情有瓜葛。

　　昨天明明是那人主動要求救他，老沙去救了，可最后還是選擇錯了，今天狄奇……

　　老沙很頭疼，越來越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小葵的意思是希望他去，但他能離開這座山洞么？

　　離開山洞，他又要面臨多少選擇?

　　老沙很糾結(jié)，就這樣呆坐了一夜。

　　清晨，他照例出門，去石碑靜坐。

　　剛走出山洞，一聲尖銳急促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