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錮著的小手微微一緊，清兒似乎是有些緊張。
秦浩低下頭輕聲道，“你若是不愿我們這便回去了，還未入深夜，我帶你在城中逛逛。”
“她替我們解了圍，自然要見一面。”清兒搖頭道，二人同為花魁，難免有好勝之心，既想見這李香君一面，又不禁心生擔憂。
秦浩便朝著李香君點點頭，拉著清兒，在堂中眾人艷羨的目光中上了二樓。
——兩位花魁，這可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
李香君打開房門，率先進了屋，施施然在案前坐下，兩灣眸子如湖水般澄澈，輕紗下的神情看不通透。
她就安靜坐在那，白衣飄飄，似云中仙子，不沾染一絲俗世塵埃，多一分太冷，少一分太俗。
秦浩視而不見，拉著清兒在她對面落座，直接道，
“你叫什么名字？皇城來人，料想是不會用真名入明月樓。”
李香君輕笑，“小女子真名李珺沅。”
秦浩撇撇嘴，“沅芷香君，你倒是不自謙。”
“公子對我有怨？”
秦浩笑笑，陡然站起，一巴掌便向她臉上抽去。
李珺沅并未躲閃，只覺勁風拂過，面孔便已暴露在這閨房之中。
——所謂出塵，不過是距離，我便揭了你的面紗。
但結果與秦浩想的不同，李珺沅依舊安然的坐著，似乎并未察覺，嘴角帶著輕柔的笑意。
秦浩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將面紗遞回給她，
“戴上。”
“公子何意？是嫌小女子皮相丑陋，不堪入目？”
秦浩視線移向別處，“傾國之姿與高世之才，你知道這叫什么嗎？”
“......仙？”
“不。”秦浩搖頭道，
“這叫女妖精。”
李珺沅：“......”
取過面紗重新戴在臉上，掩住了自己的臉頰，這才開口道，
“倒是第一次聽人這么說我，我很喜歡。”
“不客氣。”秦浩一屁股坐下，又隱隱有些失望，美好的事物總是希望多看兩眼，只是這女子太恐怖，又太美，美得讓自己心生寒意。
“一湖月光動歸心，我不是南清人，你為何對我如此看重。”
“本來不過是興趣所致。”李珺沅搖頭道，“但現在我覺得公子真是個奇人。”
“你與常人不同，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的道理，公子是未曾聽聞，還是不愿去信。”李珺沅笑道。
秦浩搖頭，“你看著可不像是個柔弱靈動之人，同樣也活的好好的，少取而真得，貪多而混亂，我只要我的方寸之地。”
“公子誤會了。”李珺沅輕笑，“我不過一介女流，自然也是個柔弱之輩，即使是妖，也會怕那降妖除魔的佛。”
“明白了。”秦浩點點頭道，
“我們可以走了嗎？”
李珺沅倒是沒想到他如此果斷，詫異道，“那公子便是拒絕了？”
“我不是降妖除魔的神佛，也不是棍掃天庭的大圣，我降不住你。”
“什么是大圣？”
“一只猴子，善時成佛與成仙，惡時披毛并帶角。”
李珺沅忍俊不禁，“公子，這不就是你么，也能善，也能惡，善惡憑心作。”
秦浩也笑，“在我家鄉，若是像這只猴子一般脫去枷鎖，不是做了和尚，便是做了囚徒。”
“所以最后，即便這猴子有七十二變，有大品天仙訣，也還是戴了箍，成了佛，若是換做你，你是愿意做自由自在的齊天大圣，還是做長生合十的佛。”
李珺沅似有些感悟，沉思許久才開口，
“成佛可與天同壽，跳出輪回，這難道不好么？”
“當然好，長生亦吾所愿也，但大道不夷，我只想行醫救人，守著我的望月坊，國與國的爭斗我不參與。”
“況且你們的手段不見得比北韓人干凈多少。”秦浩冷笑一聲，
“哪邊是道，哪邊是盜，你們自己分的清楚嗎？”
李珺沅咯咯嬌笑，“可你沒有所謂的七十二變，如何棍掃天庭，做那齊天大圣，這些我都可以給你，單論醫道，我可以讓你天下共主。”
“醫道？”秦浩嗤笑出聲，“就說這南清，我若想要，唾手可得。”
“你說我可善可惡，我的惡不過是隨心而已，我不害人性命。”
秦浩拉著清兒起身，準備離去，
“今日多謝李姑娘款待，秦某告辭。”
李珺沅點頭道，“希望還有機會能與公子坐下暢談。”
“此事我心意已決，不過我倒是希望和李姑娘談些風月男女之事，甚至我們可以再深入一點交流。”秦浩笑道。
“我很期待。”李珺沅并不惱，玉指無意識的在桌上敲動著。
當真不會生氣嗎？秦浩默默的嘆了一口氣，無論是揭她面紗，還是出言不遜，她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自己從入這明月樓開始便被她牽著鼻子走，自穿越以來，這是第一次輸的一塌糊涂。
兩人閉門出去以后，李珺沅靠在椅背上，閉著雙眼沉默許久，喃喃道，
“猴子再厲害，也不過是只猴子罷了，我若想讓你成佛，你便得成佛——”
秦浩不顧眾人詭異的目光，拉著清兒穿過大堂，登上花船向岸邊駛去。
雙腳重新踏上地面，心中的不安才略微褪去，轉頭望去，巨大的船身似是從遠古而來的洪荒巨獸，正待擇人而噬。
“這李珺沅到底要做什么？”清兒輕聲道。
秦浩搖頭，“不知道，她和北韓人都不是什么好貨色，離的越遠越好。”
“如此美人你也能說棄就棄？豈不是太過可惜？”清兒欣喜道。
“再美也是女妖精，我身邊就有真正的仙子，還不會吃人，我去惹這份腥氣做什么？”秦浩笑道。
遠處有星火升空，密密麻麻，或明或暗，上下起伏，照亮了半邊天空，搖搖晃晃的向高空升去。
秦浩看了看天色，對著清兒道，“清兒，我帶你去放天燈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們多玩玩再回去。”
“今日又不是元宵，怎會有人放天燈？”清兒奇道。
“天燈意在豐收成功，幸福年年，重要的不是放的時日，只要你的心夠誠，它就能帶著你的心意飛上夜空。”
“走，我們許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