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土路顛簸得厲害,到了一處村莊。
四野開闊,農舍星星點點。
田地里早沒了綠色,莊稼已經收獲,地壟露出形狀來,半截子的桿還站著。
一路打聽著,才找到地方。
兩間茅草屋,泥巴壘砌的墻。碧唐正在院子里推磨。磨盤沉重,推也推不動,腳下連續打滑,動作就慢了下來。傻兒子拿著樹枝在一旁抽打著她。
趙加加跑上去,搶奪樹枝。
傻兒子抓得很緊,搶是搶不來的。無非是樹枝被折斷。“你賠給我馬鞭!”
趙加加挺挺了胸脯,迎接著推搡。她是忘記了自己不再是199斤胖妞,丟失了100斤的脂肪。只是那么一推,她就飛了出去,摔得半死。
碧唐要去攙扶她,無奈身上套著繩子,身子不受自己控制。繩子那一頭在傻兒子的手中。
吵嚷聲驚到里屋的婦人。人走出來,扯起嗓子就喊。“這是哪來的泥菩薩,不想找罵,不想找打,就滾遠一點。”
晚了幾步來的連升說:“她是人,又不是牲口,為什么要抽她?打她?”
“這還有幫手啊?她是我們買回來的,怎么就不能打?”
趙加加揉著摔疼的肩膀,說:“這也不是她應該干的活啊?她都推不動……”
“笑話了,她是拿著賣騾子的錢買回來的奴,她不拉磨,誰拉磨。只要是騾子干的活,都歸她干。”婦人拿起水舀子潑著水,驅趕著他們。
他們連連躲閃,退回到了院門。
“我要買碧唐走。你們說個價錢?”
“我老婆子缺一頭騾子,我的寶貝兒子少一個媳婦,你想救她,你就來代替她,換她走!”
碧唐含淚說:“加加,你不要管了,你救不了我……”
“天色不早了,還要去莊子送藥的?”沒下馬車的富老太催促著。
隔著院墻,兩個女孩用目光道別。轉身前,趙加加喊出來。“碧唐,你好好的,我一定還會來的,下次來,我就帶你走。”
再次坐上馬車,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賺錢。鄉間的路不平整,馬車的窗子在顛簸里敞開縫隙。迎面來了一架馬車,錯開駛過。她望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他是尚亦。
趙加加叫停馬車,一邊喊,一邊追了上去。
尚亦也是望見了她,停了下來,走向她。
她見到他來,停在路邊,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伸著手掌。“銀子。”
希昌問:“什么意思?”
“我著急救我的姐妹,借我點銀子?我一定會還的!”
“你還有姐妹,我怎么不知道,我們可是兄妹?”
“對啊,我們是兄妹,給點銀子花一花!”趙加加直接動手,奔向他的腰間。
碧唐對她那么好,救過她,幫過她,給她過溫暖,讓她感覺到希望,第一次感受到友情。可是,姐妹卻在受辱,受苦。
她真是急了。
尚亦真是嚇了一跳,捉住她的手腕。“出來的倉促,沒有帶多少銀兩。”
“我又沒有說需要多少,哥哥怎么就知道你帶的銀兩,不夠我使的呢?”不想借,就直說嘛。“鐵公雞。”趙加加嘟囔著,轉身走開。
“本公子或許可以幫你?你想要救誰?”
“碧唐!她是我的一個好朋友。”趙加加有點不太相信,打過招呼,隨著尚亦一同前往。
富老太停在原處等著她,讓連升跟著她一起去。
尚亦沒有讓他們靠近草屋。
幾乎沒費什么口舌,就將碧唐帶出院子。趙加加剛想要高興,望見后邊還跟著那對母子。
原來,不是去贖身,而是賞給母子肥差。尚亦要在城里小住,缺少一個廚娘和雜役。
雖然和愿望有差別,但還是值得高興的。連升騰出了地方。趙加加挽著碧唐和自己坐在一起。婦人也坐過來。簡單的說,醫館雇的馬車坐的都是女眷。
友情來得太突然,趙加加不知道說什么好,多半時候都是碧唐在問話。
“你臉上的那些疤?變得漂亮了。”
“再漂亮也不如你……”
“你的腿也好了?”
趙加加點頭。宿主裝瘸,當然就是不治而愈。
除了她們,兩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也是在說話。
“老姐姐可有兒女?”
富老太說:“三個。”
“老姐姐好福氣,我就一個,還是個笨的。”
“好歹是在身邊,一個都是好的。我還要羨慕您呢。”
婦人沒了跋扈,富老太也沒了冷傲。她們是一見如故,還有相見恨晚的感覺。離別時,還有依依不舍。
尚亦落腳的院子離醫館很近。巷子狹長,馬車停在巷口,掉頭走了。路不遠了,走著進去也是不錯,緩一緩發麻的身子。
趙加加才想起還沒有去莊子送藥,后來一想,也沒在馬車見到什么藥。看來,富老太是專程陪著她跑了這么一趟。
一步沒走,就能望見醫館。幡子還沒有收起,在寒風中搖擺。
剛走進門,就聽到此起彼落的咳嗽聲。堂屋里正有三五人在等候著診脈。每年入冬總是會有些風寒咳嗽的病患,誰也沒去在意。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堵在醫館門口,依然是咳嗽。
趙加加覺得不對了,遇見那些病人,下意識地抬起衣袖去遮擋。她的動作很容易被人誤解成為嫌棄。
連升還說了她一句。“醫者仁心知道不知道?”
實在是忙不過來,富老太也去坐診了。學徒喊著抓藥,伙計穿梭在前堂后院。
趙加加覺得不好了。可是,每個人都在忙,沒有人停下來聽她說話。她只好跑去斜對面的院子,找尚亦。
碧唐以為是找自己,興沖沖迎出來。換了新衣的她光鮮不少,也美麗不少。
趙加加只問她一句,便闖進了尚亦的房間。
尚亦剛起身,慌忙斂好衣襟,遮擋住裸著的胸口。一前一后的女孩急急地又退出來。
“借我點銀子,我有急用。”里邊沒有回答,趙加加就敲起門來。
門扇被她敲得啪啪響,甚至還在顫悠。
正在著急,側屋走出幾人,有男有女。一看覺得眼熟,一想竟是客棧尋找銀兩的那伙人。希昌和他們有說有笑,打打鬧鬧,很是熟悉的樣子。
原來,尚亦和他們是一伙的,合伙算計她的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