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巷口被昏黃的路燈照著,安靜的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一周后,云曉被叫去試妝。
更衣室內,已經化好妝的云曉來來回回的看著劇組給她做的衣服,繁密繡花,花紋錦簇,華麗大氣……
李源和服裝組的組長過來看上身效果,李導讓云曉走走看看,又叫了其他幾個演員過來對比一下,在確定好發型和衣服后,云曉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喝著奶茶和李源閑聊。
云曉好奇地看著他:“李哥,我大婚那套衣服呢?”
李源道:“還做著呢,那場到時候放最后拍。”
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李源又道:“放心,絕對霸氣。”
云曉嘿嘿兩聲,眸子里滿是狡黠。
“這還是我第一次穿嫁衣呢。”
一起吃完飯后,云曉回到愿景,她一開門,不苦果然就待在門口等著,她把它抱起來好一頓親然后才去樓上。
給他倒好貓糧后,她揉了下貓頭,“媽媽去洗澡,一會兒出來陪你玩兒哈”
“嗯~”
云曉在浴室里洗著澡,不苦吃完后就坐在門外舔著爪爪守著,還不放心的叫兩聲。
“媽~”
云曉:“在呢”
一會兒后,“媽~”
“在呢”
……
云曉穿著純棉睡衣擦著頭發出來,她不喜歡吹頭發,總習慣讓它自己慢慢干。
她坐下后拍了拍床:“上來”,然后一人一貓一塊兒癱著打游戲。
楊絮加完班后,關上辦公室的燈離開,她剛走到公司門口就看到褚啟靠在車上等著。
她的車送去檢修了所以今天她是打算直接走回去的,反正距離公司也不遠。
褚啟等著的這段時間每聽到高跟鞋的噠噠聲他總要抬頭看一下,見他要等人終于出來,他雙手上下搓了下臉醒了醒神后過去。
“走吧,送你回家。”
楊絮往后退一步和他隔開距離:“你想好了?”
褚啟正色道:“我現在說喜歡你我自己都不信,不過,咱倆結婚后我肯定和其他女人保持距離,我會一直對你好。”
楊絮往耳后撩了撩頭發,“走吧,先去吃點東西。”
“哦,好。”
現在這個點有東西吃的地方不多,無奈之下,褚啟只能帶她去了名流會所,問了楊絮的口味后就讓服務生上了幾個菜和粥。
楊絮拿著瓷勺攪動著粥,低垂的眉眼倒是生了幾分溫柔,不過,哪有女人天生強勢,不過都是被逼出來的罷了。
褚啟想說什么打破尷尬的氣氛,欲言又止幾次后他索性直接閉嘴了,他心中懊惱平時巧的嘴現在怎么就這么笨呢!
“明天周六,我再給你兩天時間考慮一下,你要是依舊決定結婚你就給我打電話,咱倆去民政局。”
“你要是反悔了,你就不要給我回消息,我自然就懂了,免的當面說尷尬。”
這是一輩子的事,她不想褚啟后悔。
“好”
趁著周六,顧深回了趟顧宅,他進門后衛如玉和顧為開正在看電影,顧若則被迫的抱著手機窩在沙發的角落里,“爸,媽”
顧深走到顧若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后,顧若從他走近就開始朝他那邊嗅,在他坐下后更是湊到他袖口去聞。
“哥,你身上怎么股女人香水味,還挺濃的。”
這也不能怪她問出來呀,他從門口走到這邊爸媽早就聞到了,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問罷了,欸,她真是個貼心的小棉襖呀!
顧深偏頭看著電視蠻不在意的樣子,“車載香水的味道。”
呵呵,他哥車里的車載香水明明是雪松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明明是女生才會用的花香,不過,這味道倒是挺好聞的。
這睜眼說瞎話還說的理直氣壯地!
衛如玉正看的是顧深和云曉拍的那部《等愛》,片源早就送過來了,只是她一開始沒有時間看后來就忘了,今天早上還是陳媽找醫藥箱的時候才發現這個。
她看著這個,心里一陣唏噓,以前顧深的電影電視劇她從未落下過,顧深演的角色有好也有壞,只是今天這部看起來她怎么這么想打她兒子呢。
哦喲!這種豪門劇情最能引起她的共鳴了,她結婚以前有衛家寵著,嫁人后又有了顧家,她一輩子也就生孩子的時候吃了點苦頭。
像姜然這種一個女人撐起一個家族的還真是挺招人疼的,顧深眼睛余光看到衛如玉在那兒抹眼淚后,他咬了咬腮幫軟肉抵住喉間酸澀。
這就像噬心的蠱,無論他怎么彌補,蠱是去掉了,疤卻留在了心上。
顧為開扯了張紙給衛如玉擦了擦眼下:“怎么還看哭了呢?又不是真的。”
衛如玉拿出他手里的紙自己擦著,提醒自己不要跟他計較,他懂什么,老直男一個。
當看到顧頡之在國外和“妻兒”在街頭漫步時,幽怨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往顧深身上招呼著。
中午的時候,謝維有事過來找他,結果沒坐一會兒,謝維接到助手電話后,兩個人匆匆的去顧氏集團。
邁巴赫平穩的駛在路上,謝維坐在副駕駛上隨意的往路邊一瞥,透過兒童主題餐廳玻璃窗戶,他好像看到了云曉。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旁邊的小孩,兩個人親密的靠在一起拿著菜單點餐,兩人長得還挺……像的。
他稍一側頭,果然看到顧深臉色黑沉的坐在那兒,雖然幾人畫面是一瞬即過,但兩個人的容貌確實是挺扎眼的。
謝維覺得周圍好像有點冷,隱約中他好像還聽到顧深用力攥拳頭的聲音。
“總裁,剛剛那應該不是云小姐吧。”
云曉好歹也是超一線女星,這種低級的錯誤她不應該會犯的,而且,剛才桌對面也坐著個女人,能看到側面的一瞬間,明顯能看到那女人和那小孩很像。
謝維這么提醒顧深一下,就是盼著他家老板能理智一點,畢竟公司里待合作商還等著呢,這個合約他們談了好久一直沒談下來,結果現在他們自己找上門來,機會很珍惜。
雖然他說的自己也不是很信。
車又行了一段,到了可以停車的地方后,顧深道:“停車。”
司機在路邊緩緩停下后,顧深帶上口罩開了車門踏出去,車門“咣”一聲被關上了,謝維聽到后打了個哆嗦,然后急忙下車跟著過去。
別出什么事喲!
結果在距離餐廳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顧深突然停下腳,他身后跟著的謝維緊跟著停下。
“總裁?”
“突然想到我沒有立場過去。”
謝維在他身后剛要說:要不咱走,結果他的耳旁是被風吹過來的顧深的呢喃。
“可是,好不甘心啊。”
旁邊開始有人慢慢認出顧深來,謝維從來沒見過這樣猶豫不決的顧深。
“總裁,要不過去問問吧?”
顧深沒說要不要,只是幾秒之后提步往餐廳那邊走,就在他倆剛要經過他們桌子旁時,那個原本挨著云曉的小男孩已經坐到了她的對面,只是他接下來沖著云曉說話的口型硬生生阻住了顧深的腳步。
口型是:媽媽。
顧深攥緊了拳頭轉身大步離開,謝維看了眼窗里后嗨呀了一聲就急忙跟上去。
車窗外的建筑草木急速的往后退著,顧深太陽穴旁邊的青筋跳了跳,他咬著后槽牙緊抿著唇,他兩手交叉扣住抵住額頭,整個人透著失意和狠戾。
所以,是他晚了嗎?可是云曉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啊,怎么會出了差錯?
不!不對!
云曉曾經出過國一次,那是她出生以來唯一一次出國,為了拍一部電影,拍了……一年。
如果有可能的話,就只能是那一年,那小孩的年齡也對的上,從那一年之后,她也確實總是出國放松。
但,但跟著她的人匯報的消息一直都是正常。
所以,一切努力都是白費了嗎?所以……他們緣分止于此了嗎?
謝維咽了下口水沒敢說話,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話多的褚啟也憋不出來啊,他就更不敢了。
他腦海中竟然開始浮現顧深逼著云曉離婚然后強娶的畫面了,老天啊!
快到公司門口時褚啟打來電話,對方公司并沒有賬務和其他各方面都沒有什么紕漏,所以顧氏不存在為他們填坑的可能。
謝維掛掉電話后小心翼翼的跟顧深說著情況,以及褚啟已經準備好會議了。
“嗯”
顧氏門口,顧深系好西服紐扣后下車,面上不急絲毫異樣,只是周圍的氣場確實是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兒童主題餐廳。
云曉她們將周圍的桌子定了下來,所以現在到還是清凈,外面行色匆匆的人群也沒想過云曉會直接在這種場合吃飯,所以也沒注意到里面。
不過,就算是有人拍到了,這不還帶了個長得像的人。
正在低頭吃飯的云曉驚訝的抬頭看著蘇宴,她眼睛瞇了瞇,聲音是很平常的語氣,好像就是隨口一問:“你叫我什么?”
蘇宴小臉煞白,小嘴動了動卻沒說出什么來,在云曉的注視下他低下頭:“對不起,曉曉阿姨。”
云曉嗯了一聲,繼續低頭吃東西,對面的女人像是松了一口氣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旁邊的蘇宴捏著小叉子的手越來越緊。
不一會兒后,云曉低著頭吃著東西說了句:“以后不要這樣了。”
蘇宴小聲道:“好。”
吃完飯后,云曉將那個女人放在一個路口,然后帶著蘇宴回他的麒麟家園。
將他送回去后,云曉臨走時目光對著他的眼睛:“我不是你母親,你有自己的母親,我只是受你父親托付有照看你的責任的阿姨,你不要再弄錯了。”
“宴宴記住了。”
云曉揉了揉他的頭,然后開門離開,將門帶上后,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帶上口罩后她回頭看了眼嚴密關著的門,然后大步離開。
顧氏集團。
顧深交疊著雙腿靠在椅背上,手上轉著他的鋼筆聽著對方負責人發言,在聽到對方提出分成再要一個點時顧深的鋼筆點在桌面上發出“嗒”一聲。
這一聲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上,對方負責人心頭一凜,卻依舊堅持著要那一個點。
“我想,應該不是顧氏求著你們合作,倒是貴公司好像急得很,希望你們能”顧深話音一頓,然后緩緩道:“好好考慮。”
一輪博弈后,雙方就顧氏集團擬的合同達成共識,周一就可著手安排相關事宜。
結束后,會議室中的人魚貫而出,褚啟看了眼門外見所有人走光后道:“怎么了你這是?條件壓的夠狠的啊!”
顧深抬眼看了他一眼:“怎么,這錢他們不該出?”
“該,怎么不該。”
顧深起身道:“走吧,喝兩杯。”
說完,他繞過椅子離開,謝維和褚啟將桌上的記錄和鋼筆之類的交給一直在門外等著的秘書,然后追上去。
電梯里,褚啟一直朝謝維使眼神,“怎么回事兒?”
謝維搖搖頭:一言難盡吶!
名流會所內,顧深一個人坐在昏暗處,暗黃的燈光打在他半邊身子上,光影交錯中,他低垂著眸子,手上晃著酒杯。
謝維和褚啟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看著他,謝維剛才貼著褚啟的耳朵告訴他了始末,聽的褚啟一愣一愣的,這么狗血?!
他倆不放心的盯著顧深,然后就見他昏暗中更加骨節分明的手蹭了蹭高挺的鼻子,擱平時他倆還會感嘆一句,真他媽絕了!
但現在,他倆對視一眼,我草,不會哭了吧?!
顧深跟不要命似的一杯接一杯的喝,這酒還是當初他買了儲藏在這名流會所的,濃度可是不低。
褚啟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然后展臂攬住顧深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深哥,要我說,大不了咱給那小孩當后爸唄,你這么折磨自己她云曉也不知道啊。”
“你要是當不了那個惡人,只要你說,哥幾個給你辦”說完,他還轉頭朝謝維那邊抬了下下巴,“是吧,維子?”
謝維借話頭走過去坐在顧深對面,發揮他作為特助的三寸不爛之舌。
“對啊,深哥,再說你不是還沒問過云曉,你問問她唄,萬一有轉機呢。”
其實謝維也是著實沒底,雖然旁邊有個長得相似的女人不假,但這聲媽是實打實的,總不能這是假的吧。
不得不說,謝維你真相了!
顧深兩手拿著酒杯來回轉著,他現在腦子很亂,他不知道是該按照自己的想法將她搶過來,還是給她一次完整的婚姻和人生。
畢竟,之前她說過,那個讓她寧愿承受苦難,承受代價也要來相遇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顧深!
顧深啊顧深,別人和你說兩句話你就多想,你可真是……
他自嘲的笑了一聲,仰頭將半杯酒倒進嘴里,然后把玩著那只水晶杯子。
看的褚啟和謝維一愣一愣的,不是,這是……自嘲?這還是顧深嗎?認知中的顧深不這樣啊!
將手里的杯子擱在桌上,顧深拿著外套起身。
褚啟:“深哥,這就結束了?你告訴我呀,你別憋著不說呀。”
顧深背對著他們擺了擺手,雖然身上滿是酒氣,但從馬甲領帶到西褲都不見一絲褶皺,驕矜的人再怎么樣也還是驕矜。
回到愿景后,顧深坐在車里吸著煙目光灼灼的望著他那一棟的頂層。
云曉蜷縮著腿窩在沙發上硬生生的打了兩個噴嚏,給不苦都整嚇著了,她伸手給它順了順貓,自言自語道:“誰啊,這是,大晚上的念叨我。”
說完,她打了個冷顫,“不苦啊,你有沒有覺得周圍涼嗖嗖的?”
像是回應她一樣,不苦喵了一聲又往她懷里縮了縮,云曉一手抱著貓一手拿著手機拖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就往床上跑。
一人一貓將身上的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鬼界定律:不抓被子里的人!
顧深在車里抽完兩支煙后將車停到車庫然后上樓回家。
他是想明白了,是他的就合該是他的,不是他的,他搶也要搶過來!
周一,褚啟一大早就起來了,他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過手機給楊絮發消息,“我想好了,結婚吧。”
幾分鐘后楊絮回過來:“好”
兩個人在民政局門口碰面,不親呢甚至有些疏離的相攜進去,整個流程下來,工作人員都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們。
出來后,楊絮道:“那我先去工作了。”
“好”
幾日后,《萬里江山》開機。
云曉穿著戲服和同樣穿著戲服的男主站在李源兩側,她虔誠的拜了拜,別人或許不信,但她肯定是信得,不然她怎會來到這兒。
云曉坐在躺椅上等著拍攝,小琳穿著件薄棉衣坐在旁邊,過了個年,倒是長胖了不少,臉也更圓潤了不少看起來很好捏。
小琳從大保溫壺里給云曉倒了杯紅糖姜茶,云曉接過來大喝了一口后捏了捏小琳臉上的肉:“有你如此,云曉何求?”
不一會兒,有人過來叫她準備拍攝。
飾演男主劉川的是合作過很多次的潘盛,云曉走過去上下看了眼穿著墨綠色衣袍的潘盛后打趣道:“潘潘這身甚合朕意啊!”
潘盛也配合著她鬧,身姿挺拔如松柏的少年后退一步躬身行了個禮:“公主逾矩了,您該自稱‘本宮’”
李源往這邊看了眼拿著個大喇叭吼道:“定位置了,你倆還不快點兒。”
云曉叫著來了來了趕忙跑過去,私底下她和李源怎么鬧都沒關系,這拍攝時李源嚴肅的不行,她也不敢造次。
定好位置確定好走位后,打板兒開始拍攝。
這一幕是肅國公主孫無柔和剛中榜的世家少年劉川的初遇,劉川做官后的任務就是陪伴肩負著萬民的孫無柔讀書學治國。
肅國向來立長,不管男女,皆可稱帝,孫無柔一出生就被她父親孫仁帶到身邊親自教養,孫仁深知自己時日無多就挑了劉川做孫無柔的侍讀。
登基前是侍讀,登基后……是后宮中人。
胸有謀略卻依舊活潑可愛的公主第一次見到劉川就芳心暗許,天真似有深意的話逗得少年臉紅不止。
“好,卡——”
潘盛揉了揉自己的臉對著云曉道:“看你給我逗得,臉都紅成什么樣了。”
云曉噗嗤笑了一聲,推搡著他走快些。
“怎么樣,可以嗎?”
李源調出回放來給她看,自己擰了保溫杯喝水,“不錯,不錯。”
他又拿起大喇叭吼:“收工!”
眾人開始收拾的時候,李源給了她一些零嘴,“劇組剛來的一些小孩兒們給的。”
云曉也不跟他客氣,拆了一包后邊吃邊說:“唉,要是讓白姐看到我就完了。”
氣的李源吹胡子瞪眼的,作勢要去奪回來,“怕就別吃,得了便宜還賣乖!”
云曉嘿嘿兩聲躲了過去。
李源正色道:“這么久沒工作,狀態保持還的不錯。”
“那是,我誰啊?絕世小可愛!”
“……”
“李哥,我回家了昂。”
“走吧。”
劇組取景是在帝都隔壁市,說是隔壁市其實近的很,云曉現在不忙她還是傾向于回家住的。
司機放下小琳后繼續往市中心方向走送云曉,云曉讓他把自己放到小區門口就讓他回去了。
不苦被她送到了寄養所,所以她打算一個人散散步溜達著回去。
一路走到她家樓下,她習慣性地抬頭看,她家下面那一戶沒開燈,顧深還沒回來嗎?還是回別的地方了?
這兩天她一直在找和好的契機,但不知道為什么,總是碰不到顧深,這人都碰不到還怎么勾搭。
啊!頭疼!
然園里。
顧深在書房里和仲墨打電話,眉頭輕蹙,指尖不自覺的在桌上點著。
他找人問過了,云曉現在還是未婚狀態,所以只能去查和她有過可以接觸的男人。
“查不到?”
仲墨:“對啊,就是查不到,老顧,你現在怎么變得婆婆媽媽的,你要是真想知道你直接去問她不就得了,怎么畏首畏尾的?”
像是沒聽到仲墨的話,顧深沙啞著嗓子道:“行,我知道了。”
說完,他掛掉電話,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點上。
為什么不直接問?因為他怕聽到他不想要的答案,他怕聽到云曉說不要他了。
那個驕傲如神祇的男人,最怕的也是唯一怕的莫過于云曉說不要他。
就算他打算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把她搶過來,但她的心不在他這兒。
顧深低聲咒罵一句,他從來沒這么糾結過。
《萬里江山》拍到中途,原定是純拍攝花費五個月的時間,但這部劇選的演員好,進度推進的也快,所以李源直接大手一揮歇三天。
云曉已經好久沒回愿景了,一說休息后她直接連夜回了家,雖然劇組訂的酒店也不差啦,但還是家更有感覺啊。
更何況,這兩天她一直通過小琳了解顧深的動態,他去參加了什么頒獎典禮,出席了什么活動,拍攝了什么雜志……就是沒聯系過她。
她甚至一度懷疑顧深放棄了,這哪行?!
車子越往里面走,路上的行人和車流越來越多,車堵得一走一頓,云曉感覺她的腦袋要暈的炸開了。
“云姐,你喝點水壓一壓吧。”
云曉結果保溫杯仰起頭就要喝,結果眼睛余光就瞥到外面路邊的一個小身影。
她驚得嘴里得水險些噴出來,將水和瓶蓋一股腦塞給小琳后邊戴口罩邊開車門往外走,也不顧交通規則了。
“云姐?”
小琳擰好水瓶,交代了司機一句在前面能停車的地方停下后也跟著出去。
云曉走到路邊,問了句:“你怎么在這兒?”后拉起蘇宴的小手往人少的地方走。
一直走到商場的拐角處,云曉四處看了看后蹲下來和蘇宴齊平。
望著他沒怎么有血色的小臉,云曉什么氣也生不起來了,只好又問他一遍,“你怎么在這兒?”
這座大型商場和隔壁建筑之間的這條小通道里面容許一人穿過,里面也沒有光亮,蘇宴就那樣在陰暗處抿著小嘴看著云曉,對上她溫和的眸子。
小琳就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等著,雖然她對這個長得酷似云曉的小孩很好奇但她還是忍住沒窺探她的隱私。
堵在車流里的邁巴赫龜速的前進著,后座的顧深仰著頭閉著眼小憩,這段時間他也沒聯系過云曉,只是通過安排在她身邊的人日日匯報。
謝維看著路邊,也還真是奇了!
“總裁,云小姐在那邊。”
顧深聞言睜開眼,看了眼謝維后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其實云曉蒙的挺嚴實的,但架不住旁邊還有個小孩兒和小琳啊,標準的三人行。
他捏了捏眉心:“靠邊停吧。”
擇日不如撞日,還是直接問吧。
云曉笑著看著蘇宴,“宴宴怎么不說話?誰帶你過來的?”
她心中感到怪異面上卻沒多表現出來,這個點蘇宴該在家學習的,現在卻獨自一人在這個人潮涌動的接口。
她按捺住心里的慌張,勉強的笑著說:“不如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然后我再讓宋葉來接你回家,嗯?”
蘇宴怯生生的點了點頭,輕聲的嗯了一聲。
云曉笑了一下剛要起身就被一股大力撲倒,然后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陣悶哼聲。
熟悉的氣息包裹著她,周圍還有其他人的驚呼聲。
剛才顧深距離云曉越來越近時他的心就越來越不安,他握了握拳按下心中的悸動后環顧了一下四周。
查看無果后,那一瞬間,他就按照他的直覺朝云曉撲了過去,而原本該打在她頭上的子彈打在了顧深的身上。
云曉努力穩住心神從顧深的懷抱里掙脫出來,看著面前的人臉色發白額頭上還有因為疼痛而冒的冷汗,她不知所措的想要扶他坐起來。
她不敢叫顧深,只能叫他頡之。
“哭什么?”顧深勉強笑了一下,抬手給她抹掉眼角的淚。
云曉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想要讓他借力起來:“走,我們去醫院。”
接到謝維電話的司機急忙將車子開到這邊,謝維幫著云曉把顧深扶到車上后上了駕駛位。
原本跟著云曉的那幾個保鏢開著車在前面開道,小琳匆忙中抱了蘇宴就往其中一臺車上跑。
在車上,顧深靠在云曉的懷里說話開始有氣無力,也一陣陣的開始打寒顫,云曉被嚇得不行,一手捂住他后背的傷口,一手艱難的握著他的大手讓他暖和一些。
“顧深,顧深你在堅持一下,一會兒就到醫院了。”
顧深手抬起來像是要去摸她的臉,云曉看到后抓住他的手后往自己臉上貼。
他說話用著氣音,斷斷續續道:“真可惜,我用了……十世功德才……換回來的……你,我們還沒……好好在一起呢。”
云曉哭著道:“你堅持住,你好了我們就在一起。”
顧深眼神溫柔又帶著失落的看著她:“可是……你想見的……人,不是我。”
“那個人是你,那是我故意說了氣你的。”
那個值得我豁出去,不顧一切也要遇見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可是,你連孩子……都有了。”
云曉不停地搖著頭:“不是的,蘇宴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是照顧他而已。”
顧深嘴角溢出一絲血,臉上的冷汗越來越多,他嘴角露出一抹慘淡的笑,“也許,我們注定……沒有緣份。”
日后緣分也只是書中的,天各一方,所愛隔山海了。
“有的,我們有緣分的。”
“顧深你努力了那么久,我們才有的這一世,你忍心拋下我一個人在這里自己回去嗎?”
顧深眼里凝著淚,滿臉不舍:“不舍得,怎么會舍得呢?”
謝維一路狂飆,闖了好多紅燈后終于到了顧氏參股的私人醫院,他之前在廣場的時候就給仲墨打過電話,現在醫生也都準備好了。
顧深被放上救護床急忙忙推進去,云曉一路握住他的手不敢松,直到被醫生攔在手術室外。
云曉的生活閱歷雖豐富但并不包括這一方面,她渾身脫力的癱坐在地上靠著墻,雙手抱著膝蓋頭埋在腿間。
她不敢想,不敢想任何不好的可能,她只能在心里乞求老天可憐可憐她。
云曉就那樣一動不動,謝維站在她身邊低著頭看著她。
小琳帶著蘇宴匆匆跑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幅場面,壓抑、絕望。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云曉身邊,她手輕輕握著她的胳膊,“云姐。”
云曉腥紅著雙眼抬起頭來,蘇宴嚇的小臉慘白的低著頭不敢看她,云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低下頭去。
時間久到她感覺像是一輩子那么長,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
云曉踉蹌著過去,醫生舒了口氣道:“沒有生命危險,臥床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謝維跟著醫生去問注意事項,云曉跟著顧深回了病房,順勢把手機扔給小琳。
她沙啞著聲音:“打給宋葉,讓他把他帶回去。”
小琳手忙腳亂的接住后奧了一聲,她找出通訊錄里的宋葉,打了過去。
宋葉接到電話后趕來醫院現將蘇宴給帶回去,托小琳轉告之后再聯系。
謝維回到病房門口,將小琳給帶走,順便處理后續事宜,這件事不能被爆到網上。
醫院那邊只留下守門的兩個保鏢和里面的兩個人。
云曉握著顧深的手趴在床上,顧深因為麻醉的效用所以還在睡著。
宋葉帶著蘇宴回到麒麟小區,EC那邊也將是個不眠之夜。
“你怎么會一個人去那個地方,管家呢?保鏢呢?”
蘇宴一言不發的坐在那兒,不回應也沒反應。
宋葉也好耐性的就那樣等著,這件事勢必要問出所以然來。
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當真是好啊,EC的小主子居然叛變了!
顧深睜眼的時候窗外陽光大好,病房里一片明亮,他往床邊一側看去,云曉趴在床沿上輕握著他的手睡著。
他看著她眼下的青色,心中滿是心疼,被她握著的手輕輕摩挲了下她的指尖。
云曉本就睡的不深,顧深一動作她就醒了,她將臉貼在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上,面朝著顧深,眼角一滴淚滑下來。
顧深啞著嗓子,“再哭就不漂亮了。”
云曉哽咽著撇著嘴:“不好看你就不要我了嗎?”
顧深:“就算不要我自己也得要你啊。”
云曉破涕為笑像是想到什么放開他的手,胡亂摸了兩把眼淚,“我給你端水喝。”
她拿過杯子給他用開水和礦泉水兌了杯溫水,她試了下覺得溫度差不多后在里面放了根吸管喂到顧深的嘴邊。
因為還沒緩過來她還時不時抽噎兩下,鼻頭哭的紅紅的,眼睛水盈盈的。
顧深喝了點潤了下喉,云曉見他嘴唇發干就拿又根棉簽蘸著水給他潤潤。
邊抹著邊道:“是不是很疼?”
“不疼。”
“現在還早,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顧深搖了搖頭輕聲笑一下,云曉用哭過還帶著鼻音的聲音問他:“你笑什么?”
“笑你跟個小哭包似的。”
書里的姜然冷靜自持,這輩子的云曉在他面前一直是明艷大方,這樣嬌氣,跟個哭包似的她,顧深還是第一次見。
云曉一聽,兇巴巴的看著他:“你再說就不理你了!”話是這么說,手上的動作還是很溫柔。
她將杯子放下,感受到顧深溫柔深情的眼神一直望著她,她紅了紅臉,“既然你不困,那你昨晚說的用了十世功德才換回我是什么意思?”
顧深眼神一滯,語氣溫和道:“字面意思,我到別的地方去做慈善,在那里呆了十輩子,然后我們就有緣分來這兒了。”
云曉喉頭發澀:“是不是很難捱?”
“不難捱,我依舊出生豪門,不愁吃穿,收養了個孩子給我養老,挺好。”
她捏了捏衣角:“那就好,我說呢,上天怎么那么簡單就答應了我讓我來這兒。”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謝維給你買了粥。”
“不餓。”
“那,那你再睡會兒,我回家洗漱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顧深順從的閉上眼,云曉幫他掖好被角后走出病房,謝維和小琳就在門口等著。
云曉道:“你幫看著他一下。”
謝維點了點頭,然后云曉帶著小琳離開,電梯里,小琳將手機、口罩、墨鏡給她。
云曉帶上口罩和墨鏡從VIP通道出了醫院,上了車,她直接報了麒麟小區。
到了地點后,云曉開著車門道:“在這兒等我。”
“奧,好。”
云曉乘著電梯上了樓,電梯門一開,果然,整個過道里都是保鏢。
“云姐。”
保鏢們叫了聲云姐后讓開地方讓她進去,云曉面無表情的從他們身邊經過,拿了鑰匙開了門。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離得近的保鏢感覺頸上汗毛一豎,然后默默地離得稍微遠了一點。
客廳里幾個重要的人都在,見到云曉來了之后齊齊站起來,“云總。”
云曉摘了墨鏡和口罩,語氣輕挑道:“喲,都在呢!”
蘇宴一言不發的站在宋葉腿前邊,目光也不和云曉交匯。
云曉在沙發上坐下,交疊起雙腿,“說說吧,我趕時間。”
一中年男人面露難色道:“昨晚確實是少主……但他只是被蠱惑,希望云總能原諒他這一次。”
云曉哂笑:“原諒?若是沒有顧深,你們現在在這兒的目的就是為了吊唁,懂嗎?”
他尷尬一笑:“這不是您吉人自有天相,這少主畢竟還是個六歲的孩子,您看……”
“嗯,你也知道他不是三歲小孩了。”
男人尷尬的回頭朝宋葉看了一眼,宋葉往前推了一下蘇宴,開口道:“這事兒確實是我們的失誤,還希望云總看在凱特的面上原諒他一會。”
蘇宴是根獨苗苗,他們篤定云曉其實并不會怎么樣他,所以只要她開口原諒他,這一切都好說。
云曉招手叫蘇宴過來,蘇宴小步走過去,“曉曉阿姨。”
“嗯,你也知道我是你曉曉阿姨。”
“他們讓外人鉆了空子使得你被蠱惑這事兒我還真沒多生氣,我生氣的是,蘇宴,你真他媽不枉是凱特家族的種!”
一樣六親不認,冷血無情!
蘇宴一聽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云曉掃了他一眼,“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他哽咽著聲音,“我想……叫你媽媽。”
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媽媽,自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是跟著凱特生活,每天面對的就是這些冷血無情,凱特有時候疼愛他,有時候卻也狠戾無情的像對待一個陌生人。
云曉是第一個給他媽媽感覺的人,他幻想中媽媽就是這樣的,他想叫她媽媽,但是云曉總是回避。
“原來,我這送溫暖還送出罪來了?并且罪大致死啊!”
“蘇宴,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有母親,我只是你的阿姨,并且我不會收養你。”
蘇宴點了點頭:“說過的。”
云曉:“我他媽好奇死了,我不讓你叫我媽你就這么恨我?”
恨到,聯合外人,至她于死地!
她看著蘇宴不停左右搖晃的頭道:“我一直都知道,你遠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無害,今日我開誠布公的跟你們講。”
說著,她抬起頭看了一下眼前站著的眾人然后低下頭去漫不經心的看了下自己的手,“EC,我不過是代為打理,蘇宴成年后會交到他手上,所有的收入也一并在他的私人賬戶上。”
“我不曾拿過EC的一絲一毫,甚至還搭上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各位忠心護主我明白,但拿著護主當借口在這陽奉陰違,卸磨殺驢就不該了吧?!”
“宋總,你說呢?”
宋葉看了她一眼后點頭稱是。
“不過,你們要是真那么想要,這家主令我也帶了來,便,物歸原主吧。”
說完,她站起身來,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扔到面前的茶幾上,轉身離開,背影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