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中,稱心疾步如飛,將手中紙團仿若獻寶般呈給太子。數(shù)日前感染風寒的李承乾正臥床休息,見此便起身接過,迅速捻開紙團,一覽無遺后道:“數(shù)日未聞坊間閭里之事,竟發(fā)生如此大事?!?p> 隨后他濁氣盡吐,轉(zhuǎn)身詢問:“傷齊王者可知何人遣派?”
稱心一愣,搖頭表示不知,“侯衛(wèi)未曾說明,近日全城搜捕,一無所獲,坊間傳言乃齊王監(jiān)守自盜,自顧唱戲,固然不致火燒眉毛?!?p> “監(jiān)守自盜?恐非如此!”
稱心未直接回話,只是輕輕按著太子雙肩,眉目緊皺,有些畏怯,說道:“多為亡命之徒,歹人已斃,恐……齊王乃假戲真做,掩人耳目?!?p> 一瞬間,李承乾眼臉迷離,似懂非懂,自讀詩集,眼瞼瞟向稱心。
朝日高升,隆隆街鼓,歇息數(shù)日后,閉門不出的李佑側(cè)臥于床榻,聽著響徹良久的喧鬧聲,一臉倦態(tài)地撫擦著嘴角。
此時,從中堂內(nèi)向內(nèi)小奔而來的邸仆通報,萬年縣尉蘇悠義登門來訪。他略加思索,神情懨懨地揮手示意邸仆攙扶起身。
邸府門前,縣尉蘇悠義和和氣氣地朝陳金福拱手施禮,身后還跟著十幾名侯衛(wèi)武侯役。兩人正交談著。
眼見遭受皮肉之苦的李佑行出中堂,蘇悠義匆匆疾行入邸,迎面而至,拱手為禮,口中輕言:“大王祥瑞福安,卑職萬年忝任縣正蘇悠義,托萬年縣令趙鐘圖拜見大王?!?p> 李佑回神打量著眼前來者,心中尚有幾分思慮,顧不得身上痛楚,抬手回禮道:“區(qū)區(qū)小王野治,府正事態(tài)繁忙,調(diào)查取證只需署吏行走,何須親知親來?!?p> “卑職萬年縣正掌司法刑律,縣治大王宅邸不祥,本應(yīng)積極辦治,齊力擒兇上可孝國,下可效眾?!碧K悠義聽聞先是拱手施禮,連忙快速回答,接著撫了撫官服。
李佑行至入榻,抬頭打量著微微側(cè)身的蘇悠義,見其額眉飽滿,臉頰清秀,人中依稀蓄留短須,兩鬢先白,身披綠袍官服,儒雅恭敬有禮,從外貌看已然年過半百。
蘇悠義見大王示意自己對坐后,先是呈上補身藥品,接著緩緩入榻徐徐坐下,開口暖場幾句:“卑冒昧前訪有所擾攪大王……”
陳金福將那兇徒自攜短刀呈上案幾,蘇悠義捏起短刀端詳,短刀長有半尺,已被焚燒得通體漆黑,他皺了皺眉:“此刀真是兇徒所留?”
李佑抬眼望著蘇悠義,神情滿是深厚懇切,正要開口,陳金福便搶先說道:“正是,此為兇徒行刺刀具,夜里此人身形臃腫,臉嘴有一道疤痕,瞎眼一只……”
幾人沉默良久,蘇悠義撫摸著鬢尖熱汗,緩緩開口:“此乃侯衛(wèi)士卒所帶短刀……”
“嘖,如今形勢所致,奈何我明敵暗?!崩钣幼韵兄绷⑸眢w,雙眼微瞇,抬手虛推鼻梁,心中暗自揣測,他摸了摸后頸脖子,此事疑點頗多,倘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指不定自己何時會身首異處。
不過李佑似乎略顯疲憊,并沒有仔細回想當夜詳情。
閉目捋著胡須的蘇悠義漸漸感覺渾身燥熱起來,微微挺直身姿。日頭漸高,陽光很曬,兩人的影子傾映于地上。李佑睜眼起身,欲上前將回廊垂簾往里拽。
蘇悠義見狀,起身疾步挽住李佑,“卑某惶恐!”說完便攥過簾布往側(cè)身拉扯,短時間堂屋中忽明忽暗。
若事情原本只是行徒入堂行竊,便簡單明了,可現(xiàn)歹徒傷人,涉及京師長安鬧坊王邸,事情就愈發(fā)變得棘手難纏。
宮中遣來太醫(yī)署一名醫(yī)博士循前堂門直入,醫(yī)博士一路垂首疾行,絲毫不敢松懈。此時陳金福正返回院中,便引領(lǐng)一同進院中,見案桌凌亂便上前稍稍整理罪徒遺物。
蘇悠義見李佑上下打量著自己,沉吟良久便借故辭去。
醫(yī)博士瞥眼偷看著離去的蘇悠義,心中驚詫,沉思片刻,不敢失禮,主動上前見禮:“卑職太醫(yī)署醫(yī)博士蘇悠勉拜見大王?!?p> 蘇悠勉忙不迭地將醫(yī)術(shù)用具緩緩展開,開口道:“大王氣息不穩(wěn),似有所慮。”接著緩慢揭開李佑腹中棉布,劍傷切口流膿瘡腫。
李佑點點頭,眼前的蘇悠勉態(tài)度恭謹和藹,從案上端起茶湯抿了幾口,氣氛是凝重。他側(cè)著身體,看著蘇悠勉渾濁的眼睛,似乎有幾分像蘇悠義。
兩人閑聊幾句,送走蘇悠勉,平靜的生活被鬧事渲染,如此凝重的氛圍,宮人仆從臉上戚戚惶恐神態(tài),倒是讓李佑憂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