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惡魔們揮舞著利爪和連枷,四下追趕逃竄的士兵。吸血鬼游走于低空邊緣,化為蝙蝠物色新鮮的咽喉,食尸鬼清理著戰場,大快朵頤地享用盛饗……
戰場正中央,右手拿著骷髏頭顱的術士騎在一匹漂浮的骨馬之上,命令著一群精銳的迷誘魔向唯一未倒下的將軍合圍。
林肯全身上下都迸發著驚人的氣勢,一道數米高的手持長槍的虛影隨著他的動作一片片地收割著槍下的亡魂。四下已是駭人的慘狀,將軍渾身浴血,盔甲下早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只是每次力竭將倒時,虛影手持的長槍都會閃出白光讓他回復力氣得以再返戰場。
“刀與槍的仆人,你對時辰的運用是多么原始。就算你一次次使用‘萬千之心’欺騙時間,回到之前完好的身軀,可你的神性也被你的神明耗的一干二凈了,這一切不過是又一番無謂的掙扎。”骨馬‘無敵’上的馮·布蘭特看著林肯一次次徒勞地站起,自傲地道。
“你費盡心機故意被擒,不就是想在收容所里打探情報,奪取封印物‘破產流年’嗎,”林肯舉起一個漸漸暗淡的白色水晶,“這是它分裂的一個碎片,有本事就從我的尸體上拿走他吧。”
“哈哈,你想拖延時間嗎,愚蠢的使徒。強者自強,而其他的外物都依靠不住。我將得到所有的一切,而你卻只能在這個時代落寞退場?”
……
“雖然我很尊重并理解你此時的心情,但是你來這里也幫不上忙,只會讓事態更麻煩,”和林殊一起藏在骨山邊上的薇歌無力地看著某人,不忍地說道,“林將軍的犧牲不會沒有價值的。”
“不,沒有輸,我好像找到了boss的弱點。”
“什么?boss?”
“就是那個騎在骨頭架子上臭屁哄哄的家伙,”從識海神念中獲得關卡線索的林殊此時胸有成竹,渾身帶著自信的光彩。“你知道靈力潮汐嗎?”
“當然。”薇歌翻了一個白眼,這是極樂世界里的基本常識。
所謂靈力潮汐,是因為極樂世界的時辰由二十四位司命之神分別掌管,縱以七神之偉力,也不過只能得其一。日落月升,夜盡天明,每一位神祗在凈土的力量投射都不可繞開這一個法則。惡魔軍團的力量不會沒有來頭,必然也是屬于神祗司掌的時辰。
“所以你路上問我馮·布蘭特召喚惡魔軍團的時間?”
“對,既然你說這個臭屁怪拖到最后一刻才把黑龍會的渣滓獻祭給惡魔,就一定不會是為了什么戲劇效果。”
“你的意思是他在拖延時間?”
“嗯,現在絲毧司管的一個小時快過了。”
史詩級任務“擊敗馮·布蘭特”,完成倒記時三十分鐘。
“該首領與你的實力相差過大,請小心行事,玩家提示,‘失落之辰‘馮·布蘭特驅使的惡魔力量過于龐大,將會在五分鐘后的石綠之辰受到反噬,進入虛弱期。”
“注意,該任務為唯一性任務,一旦被接取無論成功與失敗將不會再出現。完成獎勵,100000經驗值和次神器‘萬千之心的碎片’。”
“注意,該任務必須由你獨立完成,任何一種外界因素都會影響你的任務完成評價。”
……
開怪的時間還沒到,搶怪的人卻先來了。
四匹雄壯的公牛牽引的戰車開道,煙塵滾滾,后面的泱泱車隊尾隨而來。
林殊在其中一只覆有紅色面具的公牛上看到了他熟悉的身影,姐姐林嵐,滿身風塵。
“是她去找的元帥嗎,這么多惡魔她是怎么突圍出去的?”
另一邊副官安德魯殷勤地打開車門和舷梯,半跪著等待元帥走下戰車,親吻他的腳面。
“一個小小的匪首,也妄想染指神祗的力量?”穆里尼奧站在那里慢慢地開口,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整個戰場上回響。
言出法隨,無論魔鬼還是惡魔,此刻都被傳奇級【神之宣告】的威力所震懾,無形的氣壓將它們壓在廝殺后的戰場,此刻,黑翼的伯爵級吸血鬼和最低賤的火焰小鬼并無區別,皆伏在地上無助地哀號。
“好強大的力量,天使從虛界降臨,神祗在凈土行走,恐怕也就不過如此了,”薇歌長舒了一口氣,看向林殊。“不管如何,得救了。”
少年沒有接她的話,趴在地上,半是憤恨,半是膽顫。
神念里的史詩任務隨著元帥的到來轟然破碎,在他眼中,術士馮·布蘭特的威脅值已經由紅變黃,而穆尼里奧,【命運直視】能力偵查全項極難的ICP元帥,此刻渾身散發出如惡魔之血般的凄厲緋紅,幾欲化為實質的黑色。
林肯的虛影也在閃爍后暗淡消失,他接過自己如瓦爾基里搬英武的女兒,又招手解除了失魂落魄的少年的壓力,“林殊,過來吧。”
“辛苦你了,林將軍。”穆里尼奧看著自己幾近虛脫的下屬和家人團聚,他腳下是骨骸堆成的矮山,如此戰果,他必定透支了自己的底力。
“對不起,林殊”林肯難得地對兒子說出了這樣的話,在林殊詫異的眼神中把手中的白水晶遞給了他,“五年前我調到收容所,當時不得不封印了你的神性,它結構太完美,適應性太高。而我的身邊又充斥著危險,我怕你抵不過它們的誘惑。”
“等會兒你拿好這個,任何時候都不要松手。”說完,林肯一步一步蹣跚地走到了穆里尼奧面前,“沒想到元帥還是要完成阿波羅計劃。”
“五年,我整整等了五年,從我掌控凱德蘭以后,‘萬千之心’終于到了它的分裂期,掌握了它,我將就此步入神域。”穆里尼奧知道林肯必定知曉實情,也沒有相瞞。‘萬千之心’的力量越被使用封印就消失的越多,它有能力者們難以企及的力量,卻又因需要鮮血的飽餐而世所不容。
“這不該是凡人能覬覦的權柄,元帥,從我第一眼看到它我就知道,它是罪惡的淵藪,世間的災厄,潘多拉的魔盒,是圣多洛雷斯所說的不可知之理。今天,”他們連番借它大戰讓封印岌岌可危,林肯知道自己得做點什么。他的皮膚肉眼可見的快速松弛蒼老,頭發由黑變灰再轉白,“它必將如愿得到生命的代價。”
林肯的腳下亮起了一道法陣,然后迅速擴大,直至半徑數米。
“汝欲何為,”穆里尼奧的神識本已與時辰融為一體,而現在力量正飛速失去,神性漸漸消退,他語中含著柒分暴怒三分悔恨,“你在封印物上做了手腳。”
“以災禍看管者的名義,祈求刃與劍之主的注目,”
林肯高聲吟詠,一位圣潔天使照亮了灰色的天際,遙遙向他伸出雙手;
“我將以我的生命作為支付,延緩一場無盡的痛楚,”
然后,他的衣服和身體都化成虛影消失;
“對這虛實的大地懷揣敬仰,克制貪婪應對時辰的造物,”
最后,他一眼深情地望向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請神秘的歸于神秘,使凡俗的歸還凡俗。”
語畢,風清日麗,乾坤朗朗,戰場上的狼狽和神跡一起復原,剛才的法陣和戰士再無蹤跡,只留下余音回蕩。
神跡當前,ICP的士兵們對前方頂禮膜拜,副官的表情寫著不解,元帥的臉上滿是不甘。
而一向堅毅的林嵐此刻失聲痛哭,淚濕紅顏。
圣女薇歌也以虔誠神態在胸口劃出一道劍刃,唱起故老相傳的歌謠相和:
“在離岸遠處的土地之上,
石楠樹茁壯,高地鷹翱翔,
這土地將永存于我心坎,
在我心中,美麗的凱德蘭;
雖我已從軍遠行,
仍見她河川,城邑與夢想,
我期盼終有一天,
得以再回故鄉。”
在一片歌聲中,林殊捏碎了手上的水晶,劫后重生的世界閃耀出一片奪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