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瑟拉菲娜第二次來(lái)(lái)到“海姆冥界”，她還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jiàn)這個(gè)(gè)房間的感覺(jué)(jué)，黑暗、陰冷，充滿了未知。

　　不過(guò)(guò)這一次，她卻淡定了許多。身為血統(tǒng)(tǒng)尊貴的「第四代血族」，她的視線早就不會(huì)(huì)被黑暗阻隔了，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看清“海姆冥界”的每一個(gè)(gè)角落。

　　大廳里整整齊齊地?cái)[放著將近三十具棺木，每一具棺材里都安安靜靜地躺著衣著潔白的少女或者少年，就像是被削去翅膀的天使。布魯赫氏族的血族穿著及踝的黑色長(zhǎng)(zhǎng)袍，如雕塑一般安安靜靜站在棺木的周?chē)袷菍⒁M(jìn)(jìn)行一場(chǎng)(chǎng)肅穆的禱告。

　　見(jiàn)到凡徹和瑟拉菲娜進(jìn)(jìn)來(lái)(lái)，他們才有了些動(dòng)(dòng)靜，朝著他們兩人恭敬地行了禮。珀西婭應(yīng)(yīng)該是剛剛結(jié)(jié)束“血液清洗”的儀式，因?yàn)檣頗瓤匆?jiàn)翍Z麄冏齏繳硝r艷的顏色，也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血液的味道。

　　瑟拉菲娜清楚地知道接下來(lái)(lái)會(huì)(huì)發(fā)(fā)生什么，她面無(wú)(wú)表情地站在凡徹的身邊，等待著第一聲呻吟的響起。

　　果然，過(guò)(guò)了不到半分鐘的時(shí)(shí)間，沉睡著的少年少女們都紛紛醒了過(guò)(guò)來(lái)(lái)。

　　他們掙扎著從棺木里支撐起身體，卻因?yàn)榭謶趾吞弁從衷緣慣M(jìn)去。來(lái)(lái)自血族的冰冷又腥臭的血液正在侵襲他們身體的每一條血管，就像是有無(wú)(wú)數(shù)(shù)條馬蟥鉆進(jìn)(jìn)了他們體內(nèi)(nèi)，只不過(guò)(guò)它們吸食的不僅是血液，也是他們的靈魂。

　　很快，他們的體溫也就不復(fù)(fù)存在了。

　　凡徹饒有趣味地聽(tīng)著他們的慘叫，薄薄的嘴唇勾起了一個(gè)(gè)撩人的弧度。他注意到了身旁瑟拉菲娜嚴(yán)(yán)肅表情，打趣地說(shuō)(shuō)：“瑟瑞，你初擁的時(shí)(shí)候可比他們淡定多了，我甚至都懷疑你是不是已經(jīng)(jīng)被轉(zhuǎn)(zhuǎn)化成了血族。”

　　瑟拉菲娜抬了抬頭：“我的確沒(méi)(méi)有感受到過(guò)(guò)‘血液清洗’的痛苦，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凡徹聽(tīng)了她的話，嘴角的笑帶上了耐人尋味的色彩。凡徹一直都知道瑟拉菲娜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當(dāng)(dāng)初「密黨」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的時(shí)(shí)候，上層的領(lǐng)(lǐng)導(dǎo)(dǎo)者個(gè)(gè)個(gè)(gè)都嚇了一跳，就連凡徹自己，也都被她驚艷了一下。她可是個(gè)(gè)難得一見(jiàn)的“寶貝”呢。

　　房間里的慘叫聲漸漸淡了下去，瑟拉菲娜看見(jiàn)其中有幾個(gè)(gè)人已經(jīng)(jīng)沒(méi)(méi)了動(dòng)(dòng)靜，其余的那些人也只剩下了微弱的起伏，她不禁皺了皺眉。

　　這是怎么回事？他們不是布魯赫氏族精心挑選的后代么，怎么好像……死了？

　　然而，更令她心寒的事還在后面。

　　凡徹抬了抬手，布魯赫氏族的血族們得到了親王的許可，瞬間移動(dòng)(dòng)到了他們各自的后代身邊。瑟拉菲娜這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原來(lái)(lái)棺材的數(shù)(shù)量比血族多。

　　血族們彎下腰，湊近那些剛被血族血液清洗過(guò)(guò)的人類(lèi)，朝著他們的脖頸就咬下去。

　　濃烈的鮮血?dú)庀⒁凰查g充滿了整個(gè)(gè)“海姆冥界”，瑟拉菲娜的雙眼不受控制地變成鮮紅色，眼下還爆出了一條一條猙獰的血脈，她的獠牙從唇瓣中生長(zhǎng)(zhǎng)出來(lái)(lái)，體內(nèi)(nèi)的嗜血因子跟著蠢蠢欲動(dòng)(dòng)。

　　凡徹的眼底也有些暗暗泛紅，不過(guò)(guò)他依然是那副風(fēng)(fēng)輕云淡的樣子，好像并不會(huì)(huì)收到血液的干擾。

　　那些被咬了的人開(kāi)始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他們的指甲開(kāi)始以肉眼可見(jiàn)的速度生長(zhǎng)(zhǎng)，脖子上和臉上的筋脈都迸發(fā)(fā)出來(lái)(lái)，縱橫交錯(cuò)(cuò)地凸顯在皮膚上。他們喉嚨里壓抑著低吼聲，然后掙扎著往那些一動(dòng)(dòng)不動(dòng)(dòng)的尸體爬去。

　　嗜血在這一刻成了他們的本能，他們輕松地找到了血管最密集的地方，然后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

　　對(duì)(duì)血族來(lái)(lái)說(shuō)(shuō)，最鮮美的血液就是活人的血液，其次就是死亡時(shí)(shí)間不超過(guò)(guò)半小時(shí)(shí)的尸體，最后才是離體冷藏的血液和動(dòng)(dòng)物的血液。瑟拉菲娜看著那些像是失去意識(shí)(shí)的只知道吸血的「后代」，心中涌動(dòng)(dòng)起一陣一陣的寒意。

　　難道，她被初擁的時(shí)(shí)候也這樣吸食過(guò)(guò)尸體的血液?jiǎn)幔克龑?duì)此一點(diǎn)(diǎn)兒印象都沒(méi)(méi)有，她只知道自己最后是倒在了凡徹的懷中。

　　如果她也做過(guò)(guò)這樣的事的話，她就離她心中最厭惡的種族又近了一步……

　　瑟拉菲娜側(cè)(cè)過(guò)(guò)臉去看著凡徹，她不知道他帶她來(lái)(lái)“海姆冥界”的意圖。是想毫無(wú)(wú)保留地讓她親眼見(jiàn)證Sigma計(jì)(jì)劃的殘酷，還是想告訴她，既然已經(jīng)(jīng)成了血族，就要早點(diǎn)(diǎn)接受自己是個(gè)(gè)惡魔的事實(shí)(shí)？

　　凡徹偏過(guò)(guò)頭看見(jiàn)了瑟拉菲娜猩紅的眼眸，笑著問(wèn)(wèn)她：“你是不是餓了？”

　　瑟拉菲娜沒(méi)(méi)有說(shuō)(shuō)話，她突然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從來(lái)(lái)沒(méi)(méi)有看懂過(guò)(guò)凡徹，他就像是顆洋蔥，越剝?cè)接X(jué)(jué)得辛辣。

　　凡徹不介意她的失禮，繼續(xù)(xù)說(shuō)(shuō)道：“等會(huì)(huì)兒還會(huì)(huì)有更精彩的，我想你應(yīng)(yīng)該會(huì)(huì)喜歡。”

　　瑟拉菲娜的眼神閃了閃，垂在身側(cè)(cè)的手卻握成了拳。

　　她對(duì)(duì)凡徹的了解雖然只停留在表面，但是她依然清楚一點(diǎn)(diǎn)，凡徹就是個(gè)(gè)不折不扣的惡魔。他說(shuō)(shuō)的“精彩”只可能是那種讓她惡心反胃的場(chǎng)(chǎng)景，或者是讓她更清楚地明白她就是和凡徹一樣的惡魔。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些吸食了尸體血液的「后代」站了起來(lái)(lái)，像是傀儡一般晃動(dòng)(dòng)著。布魯赫氏族的血族紛紛退讓到了一旁，安靜地注視著大殿中央的少年少女們。

　　這是一場(chǎng)(chǎng)冷血的角斗賽，角斗士們沒(méi)(méi)有盔甲也沒(méi)(méi)有武器，甚至都沒(méi)(méi)有自己的意識(shí)(shí)。他們只知道用自己的指甲和牙齒發(fā)(fā)起攻擊，雪白色衣服很快就被血色染紅了，牙齒戳入皮膚的“噗噗”聲聽(tīng)起來(lái)(lái)極為詭異陰森。

　　瑟拉菲娜看明白了，這是人類(lèi)為了爭(zhēng)(zhēng)奪血族「后代」的身份展開(kāi)的一場(chǎng)(chǎng)廝殺。她的心徹底冷了。

　　吸食尸體還不夠，現(xiàn)(xiàn)在竟然還要互相殘殺，怪不得棺材的數(shù)(shù)量比血族多出這么多，原來(lái)(lái)是為了優(yōu)(yōu)勝劣汰，以死為代價(jià)(jià)選出最強(qiáng)(qiáng)的「后代」來(lái)(lái)。

　　血族。還真是可笑。

　　表面上是溫文儒雅的淑女紳士，還造出一套有模有樣的法規(guī)(guī)條例，像是建立起了一個(gè)(gè)屬于他們的輝煌帝國(guó)(guó)。實(shí)(shí)際上卻都是一群鐵石心腸的惡魔，無(wú)(wú)視生命，無(wú)(wú)視善惡，唯我獨(dú)(dú)尊，所謂的「六大戒律」，不過(guò)(guò)就是原始森林中弱肉強(qiáng)(qiáng)食的叢林法則。

　　瑟拉菲娜覺(jué)(jué)得自己真是夠可笑的，她竟然曾經(jīng)(jīng)聽(tīng)信過(guò)(guò)凡徹的話，以為他是能幫她脫離仇恨的救世主，甚至還覺(jué)(jué)得他平易近人，與其他冷血的血族不一樣。

　　她對(duì)(duì)凡徹是有依賴(lài)的，她還認(rèn)(rèn)為他能帶給她安全感，所以就算她親眼看見(jiàn)了瑞恩哥哥死亡，她也還是愿意相信凡徹，愿意相信「密黨」的的善心。

　　可是事實(shí)(shí)又一次證明，瑟拉菲娜不該對(duì)(duì)他抱有希望。凡徹才是最冷血的那一個(gè)(gè)。

　　她強(qiáng)(qiáng)壓下心中的不適，冷冷地說(shuō)(shuō)：“我很抱歉，凡徹大人。我想先離開(kāi)這里。”

　　凡徹沒(méi)(méi)有理會(huì)(huì)她的話，自顧自說(shuō)(shuō)：“從前你被初擁的時(shí)(shí)候，你可是一個(gè)(gè)人殺了五六個(gè)(gè)呢，我都不敢相信我的「后代」竟然這樣厲害。”

　　他說(shuō)(shuō)著還輕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憶：“那場(chǎng)(chǎng)面還挺壯觀的，其中有一具尸體的頭顱都被你擰下來(lái)(lái)了……你的長(zhǎng)(zhǎng)發(fā)(fā)上滿是血污，睡裙也濕答答地糊在身上，就連臉蛋兒都沒(méi)(méi)一處清楚的地方。”

　　瑟拉菲娜的手有些顫抖，她光是聽(tīng)見(jiàn)凡徹的描述就覺(jué)(jué)得毛骨悚然，可她還是硬逼著自己冷靜下來(lái)(lái)，說(shuō)(shuō)：“我不明白您為什么要對(duì)(duì)我說(shuō)(shuō)這些。”

　　“嘖嘖嘖，這就是我這些年一直不愿意接納「后代」的一個(gè)(gè)原因——因?yàn)檳銈兛偸怯袉?wèn)不完的問(wèn)(wèn)題，而且都喜歡站在道德的制高點(diǎn)(diǎn)來(lái)(lái)對(duì)(duì)血族說(shuō)(shuō)三道四。”凡徹嘴角的笑冷了下去，眼底的紅光倒是旺盛了起來(lái)(lái)，“我得讓你親眼看看你曾經(jīng)(jīng)做過(guò)(guò)的事，你才會(huì)(huì)明白你早就和我們是一類(lèi)人了。”

　　凡徹底下頭來(lái)(lái)看向她，黑暗無(wú)(wú)法吞噬他暗紅的眸子，他伸出手來(lái)(lái)溫柔地?fù)崦頗鵲拈L(zhǎng)(zhǎng)發(fā)(fā)，優(yōu)(yōu)雅和邪惡兩種狀態(tài)(tài)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結(jié)(jié)合。

　　“瑟拉菲娜·凡徹，別再讓我看到你自視清高的樣子了。”他的指尖纏繞著她的鬈發(fā)(fā)，像是個(gè)(gè)迷戀著愛(ài)人的情郎，“不管你愿不愿意，作為第三代血族的「后代」，你必須要記住，這是我給你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