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破油燈半死不活地坐立在小桌上,忽明忽暗,晃得謝元澈腦仁兒生疼,她煩悶地看了一眼即將壽終正寢的油燈,沒有管它,天已經(jīng)大亮,自從昨晚被關(guān)進來,差不多兩個時辰過去,在這段時間連給她喂食的人都沒有,那幫王八蛋好像由得她自生自滅一樣,這么長時間鬼影子都見不著一個。
謝元澈狠狠翻了個身,結(jié)果腰上一陣劇痛,疼得她直咧嘴,別看剛摔的時候沒怎么樣,兩個時辰,疼痛感由外及內(nèi),迅速蔓延,動一下,立刻就能體會到什么叫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謝元澈不敢再動,只能四平八穩(wěn)躺在“床”上,隔一會兒轉(zhuǎn)一轉(zhuǎn)眼珠子,證明自己還活著。
所謂床,其實就是用幾個木頭板子隨便搭出來的,不長不寬,剛好能容下一個人,被褥,枕頭一概沒有,有的只有一股子令人作嘔的霉味,條件簡陋得令人發(fā)指,當然,謝元澈天生適應(yīng)能力強,睡哪都樣,估計給她個茅房都能一覺到天亮。
而這些都不是要緊的,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她那空空如也的五臟廟,折騰了一天一宿,除那一碗稀湯寡水的白粥之外,她連水都沒喝一口,現(xiàn)下餓得是前胸貼后背,只有喘氣兒的份了。
“唉,上斷頭臺之前還得給犯人吃頓飽飯呢,王進那個殺千刀的,也不知道死到那個犄角旮旯去了,連口熱乎飯都不給吃。”謝元澈咬牙切齒地念叨。
同時,她也滿肚子疑問,自己落到這么個境地,小富絕對脫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他是蓄謀已久還是受人逼迫,嘶,蓄謀已久好像不太可能,畢竟這混蛋甥舅倆的事是最近才出的,嗯,那一定就是被脅迫了,不過這才半天時間,王進怎么就能準確無誤的找到小富頭上,難不成他成了精了?
謝元澈琢磨半天也沒琢磨出此事關(guān)節(jié),后來干脆不想了,因為她的肚子正以吱哇亂叫的形式來瘋狂表達它此刻的不滿,而且叫喚到現(xiàn)在也沒有偃旗息鼓的架勢。
謝元澈對此深感無能為力,只能無奈地抬頭望小窗……
小窗一尺見方,估計也沒鎖,謝元澈身量纖瘦,順著窗戶爬出去其實不成問題,只不過那窗戶位置實在一言難盡,直沖屋頂,險些開到房梁上去,她打量了一下,覺得自己就算把腿抻長八寸也夠它不著,于是乎,盯了它片刻,謝元澈很快就識趣的移開目光,知難而退了。
燈光晦暗,腦子也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已經(jīng)有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她心想:“已經(jīng)晌午了吧,也不知道爹娘在家急成什么樣了。”
縱使她心像海那么寬,現(xiàn)在也知道著急了。
謝元澈想了想,躺不住了,她緊握拳頭,把臉繃成了一朵精致的小紅菊,一個猛勁坐了起來……
“哎呦親娘,這腰,太疼了。”謝元澈齜牙咧嘴道。
她扶著腰,輕手輕腳踱到門邊,借著門縫向外面瞟了一眼——什么也沒看見。
“不對呀,”謝元澈心想:“話本子里土匪強盜捉了人之后不都怕人逃跑,得派出大批兄弟看著嗎,這外頭怎么連根毛也見不著?”
這一刻,謝元澈竟然萌生出一種深深的挫敗感,難道自己已經(jīng)淪落到這種地步,人家連個人都不惜得派來看著你?
仔細想想又不是,畢竟昨晚為了抓她王進搞出那么大陣仗,恨不得連《三十六計》和《孫子兵法》全都用上,怎么會連個看守都沒有?還是說看守都隱藏在暗處,往這邊偷窺呢?
謝元澈越想越疑心,心中生了一計,她將懷中醒木一掏,扎了個不倫不類的馬步,呼喝一聲,風馳電掣朝那小窗甩了過去,她本意是想在窗戶上砸出個動靜,看看外面到底有沒有看守,沒想到她竟是高估了那扇窗戶的結(jié)實程度,“啪”一聲,那扇破窗戶登時就讓她砸出個醒木大小的洞,然后還獨自瑟瑟發(fā)抖了一會兒。
與此同時,外面猝不及防傳來一聲悶哼,隨即是一串倒吸氣的聲音。
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被砸到了。
老孫頭這塊醒木今天可真是“戰(zhàn)功赫赫”,箭無虛發(fā),連中三元。
謝元澈小步踱了回去,將雙手做枕,忍痛躺了下去,心想:“我就說嘛,王進那個王八蛋就是再蠢,也不可能不派人看著,唉,這可怎么辦。”
她想到這就是一陣心煩意亂,五臟六腑都要顛倒過來了!
“要是手里有個火折子,非得把這房子給燒了不可!”她尋思著。
謝女俠這邊正思忖著殺人放火的無恥勾當,小窗上忽然發(fā)出一陣輕響,緊接著,一個小東西順著謝女俠剛完成的杰作——那個醒木洞飛進來,并且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完美的弧線,“吧嗒”一聲,分毫不差地落在她腦門上。
謝元澈閉著眼,費力將胳膊從腦袋下面抽出來,一把摸到腦門上那個東西——竟然是一顆指甲大小的石子。
暗器嗎?
謝元澈沒管它,繼續(xù)沉浸在自己的心煩意亂之中。
“吧嗒”,又是一顆石子,順著剛才的軌跡準確無誤地落在她腦門上。
“誰啊?”謝元澈睜眼一看,這次竟然有兩個指甲那么大,“使暗器還有循序漸進的?”
“吧嗒”,又是一顆石子落下,這次足有三個指甲那么大。
謝元澈徹底怒了,渾然忘卻了身上的痛楚,一個鷂子翻身——沒翻起來,沖上面胡亂吼道:“上面是妖還是鬼,趕快給姑奶奶露個面,別玩這套。”
上面突然安靜下來了。
再也沒有石子落下。
正當謝元澈以為剛才一切只是巧合的時候,突然有個神神叨叨的聲音響起:“我既不是妖,也不是鬼,吾真身乃是北極真武大帝,見小姑娘身陷囹圄,故此特來相助。”
“真武大帝?”謝元澈耳根一動,“李二郎,李大樹,是他,他怎么來了?”
在這危殆之地,竟然真的有人從天而降,他,真是來救我的嗎?
李玄宥見她不言語,頗為自戀地一笑,“哎呀,你說說咱倆是不是有緣,這才幾天,都見了三面了,哈哈,上輩子是不是欠我錢沒還?”
謝元澈:“……”
這是什么說法?
緊接著又聽李玄宥道:“你年紀不大,這仇家可真是不少啊,三天兩頭不是被追殺,就是被綁架,嘖嘖。”
謝元澈無聲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招了哪路邪神了,想了想,遲疑問道:“大……大樹兄,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啊?”
李玄宥眼角突突一跳。
昨天隨口取了個名字,說的時候沒感覺什么,怎么從別人嘴里說出來這么難聽呢?
不過厚顏無恥的“李大樹”很快就忽略了名字問題,順口胡扯道:“是這樣,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有個白胡子拖到地上的老頭兒告訴我,有個小美女被惡賊所擒,危在旦夕,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連具體位置都告訴我了,本來我是不信的,后來我一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是真的那不就白白浪費了一次英雄救美的機會,所以我這不就來了嗎,唉,你是不知道,我這一路好找啊,腿都給我溜細了……”
謝元澈:“……”
說得跟真的似的。
但是現(xiàn)在她也不想跟“大樹”掰扯這是真話還是假話,盯著窗口,有點試探道地問道:“那你是打算救我出去?”
李玄宥找到她后心情大好,平白多了許多廢話:“救你嘛,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這個人,一向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自然,別人也需涌泉報我這滴水之恩,更何況我救你一命,哪止是滴水之恩吶,對吧?”
謝元澈聽明白了,此人深諳“雁過拔毛”之道,這還沒開始救人呢,倒先要上回報了。
不過她也不是笨嘴拙舌之人,好話壞話張口就來,當下順口答應(yīng)道:“滴水之恩自當涌泉相報,今天大樹兄若是能救我出去,我必定銘記恩德,他日若有需要,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您吩咐一聲就行,但凡我能做到的,呃,做不到的您也只管吩咐,我拼了命也去做,行嗎?”
“嗯!”李玄宥甚是滿意:“口說無憑,立字為據(jù)。”
隨后,一張紙飄然落下,上面原封不動地寫著她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套話,一字不差,唯一差的就是她的手印了。
謝元澈:“……”
什么玩意?
良久,做了好一番思想斗爭的謝元澈終于屈服在此人的“淫威”之下,不情不愿地接過印泥,咬著牙按下了鮮紅的手印。
屈辱,真是屈辱啊!
李玄宥看得眉飛眼笑,隨后縱身一躍,落在門前。
謝元澈聽見動靜,一瘸一拐挪過去,趴著門縫道:“你要怎么救我?”
李玄宥:“捂住耳朵。”
謝元澈下意識退后一步,緊緊捂住耳朵。
隨即,只聽天崩地裂一聲巨響,順便帶了些塵土飛揚。
謝元澈目瞪口呆。
李大樹這貨竟然簡單粗暴地把門給劈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