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元十二年，臘月二十七，上京城里越發熱鬧起來。歲旦作為大趙最重要的節日，上至皇家貴族，下至黎民百姓，都是十分的重視。

　　大趙民諺里有“二十七，趕大集”的說法，所以這一天，上京城家家戶戶都要采購年貨，就是家里窮的叮當響，沒錢采買的人家，也得拖家帶口的出來沾沾熱鬧氣。有些一年不曾洗過澡的窮苦人們還要進行洗浴，祛除一年的晦氣。

　　巴布勒等人騎在高頭大馬上，跟著人流東瞧瞧西看看，一些蹊蹺的玩意，還有一些平常人家使用的物件，對他們來說非常稀奇。

　　胡人在本質上還是一個游牧民族，為了適應高寒干旱的氣候條件，他們終年游動放牧，加上近百年來不斷的戰爭和侵略，根本沒有形成穩定的商業群體。刀口舔血的他們把戰馬，彎刀看做最重要的東西，還沒有資格去考慮那些用于享受的奢侈品。

　　“哦！偉大的長生天，這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奇跡，我巴布勒還從沒見過如此繁華的城池！”盡管來到上京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胡人親王巴布勒還是對上京城的繁華有種莫名的敬畏。

　　“王上，偉大的長生天知道我們的苦難，所以才會把這樣雄偉的城市賜予我們！”跟在一旁薩日木附和道。

　　巴布勒想起這件事情心里一陣得意，大笑道：“沒錯！大趙已經老了！我們才是等待著捕獵的雛鷹，就讓我們磨好爪子，等著撕裂他們吧！”

　　眾胡人皆放肆大笑，他們用的胡語，倒也不怕有人聽見這大逆不道的話。

　　“薩日木，你看這里就是大趙最有名的胭脂，你要不要給你的女人們買上一些！你不是最喜歡大趙女子的裝扮嗎？”叫乞木扎托胡人指著一家鋪子里的胭脂調笑薩日木，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薩日木生氣道：“我薩日木喜歡的女人要自己搶過來，以后還要搶個大趙的公主當老婆！”

　　殊不知大趙重元朝只有一位公主，就是趙崢的妹妹，如今才不過八九歲，再往前數，前朝那些公主們最年輕的也要四十多歲，人老珠黃了，薩日木要是知道，估計就不會說搶公主這種話了，除非他喜歡熟女...

　　穿過上京城的中軸線，也是東城西城的分界線，人流眼見的稀少起來，全是大趙官員的豪門府第，一座座十分氣派，讓只會搭建帳篷的胡人們看紅了眼睛，不過是眼紅的紅。

　　巴布勒等人今天并不是出來游玩的，而是因為和梁瑞年的約定，專門去軍器局查看大趙的軍備情況。軍器局就坐落在東城往南的地方，不光是軍器局衙門，配套的工坊，倉庫也都在這一片，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軍備流水線。

　　到了臘月二十七這個時候，雖然還沒到休沐的日子（也就是大趙春節放假的日子），但是大部分官員也都忙著去準備自家的年貨，衙門里當值的官員也是不多，往往上官也默許大家這么做。

　　軍器局里，除了幾個負責統計的數據的工作人員和管理庫房的小吏，就是主事官梁瑞年自己了。

　　“梁大人！是我庫巴托！”門外有人喊道。

　　此時梁瑞年正心不在焉的思考事情，昨天國安衛的行動讓他如墜冰窟，這幫不知底細神出鬼沒的人們掌握著他的秘密，讓他沒有一點安全感，鬼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有人在哪個角落監視著他。

　　聽到聲音，梁瑞年嚇得一個激靈，打翻了熱氣騰騰的茶碗。

　　“梁大人，你在么！”那人繼續喊道。

　　梁瑞年顧不上收拾，連忙迎出去。

　　“哈哈哈，梁大人果然講信用，這就是我們胡人親王巴布勒閣下。”庫巴托就是專門負責梁瑞年的胡人，見了梁瑞年還不忘恭維一番。

　　梁瑞年心里有苦說不出，看向巴布勒，發現拜帖上所寫的對自己十分敬仰的親王正鼻孔朝天的看著自己，這才明白什么他梁瑞年一世豪杰，萬分敬仰之類的全是騙人的鬼話，只不過自己被利益蒙蔽了雙眼，想要后悔也來不及了。

　　“梁瑞年見過親王閣下。”梁瑞年作揖道。

　　“嗯！免了！”巴布勒十分高傲，雖然有求于梁瑞年，但他打心里瞧不起這種見錢眼開的軟骨頭。

　　庫巴托接著說道：“梁大人，昨日你說的事情怎么樣了，可方便讓我等觀看一番。”

　　梁瑞年點點頭，說道：“已經準備好了，請各位跟我來。”為了應付這幫胡人，梁瑞年昨天一晚上都沒有睡覺。

　　梁瑞年從看管庫房的小吏手中要來鑰匙，親自帶著巴布勒等人去了庫房。

　　軍器局有三個庫房，都緊挨著。大門上結著蛛網，門鎖上的銹跡斑斑，好像很久都沒打開了。

　　梁瑞年廢了好大功夫才把生銹的鎖頭打開，吱呀一聲推開門，暴起的灰塵嗆的他連打兩個噴嚏。

　　“各位大人，這就是我軍器局的庫房，里面就是我大趙儲備的兵器。”梁瑞年讓開身，請巴布勒他們進去。

　　庫房不小，里面的戰刀、長槍、馬槊等兵器堆積如山，倒也顯露了大趙不凡的軍事儲備。

　　“你這是耍本王不成？”巴布勒睜大眼睛看了兩眼，勃然大怒，揪著梁瑞年的領子大說道。

　　倒也不怪巴布勒責怪梁瑞年欺騙他，庫中的兵器堆積如山不假，可放眼望去，全都是銹跡斑斑，有的腐爛的只剩下一個刀柄，這讓存了心思研究大趙兵器的巴布勒怎能不生氣。

　　梁瑞年被拽著衣領，只剩腳尖著地，連忙回道：“親王閣下，我可沒有膽子騙你，這真就是我大趙的軍備，全在這里了，還有盔甲庫，就在隔壁。”

　　巴布勒皺著眉頭說道：“把其他的庫房打開！讓本王好好看看！”

　　梁瑞年又把存放盔甲的庫房和弓弩的庫房打開，不出意外，里面的盔甲也早已經不成樣子，好點的還掛著兩副鐵片，差的連皮革都被蟲子咬出大大小小的窟窿。

　　“這就是大趙最厲害的連發弩？”乞木扎托拿起一把破破爛爛的弓弩說道。

　　連發弩是大趙軍中的殺敵利器，這種弩以鐵為矢，一弩能十矢俱發，勁力之大，能穿透兩層鐵甲，以往胡人沒少在這上面吃虧，連盔甲都鍛造不出來的胡人，除了用肉體去抵擋，沒有更好的辦法。

　　巴布勒也對連發弩早有所聞，連忙接過來把玩一番，隨即拉動弓弦，不料剛一拉動機括，牛筋摻雜鐵線的弓弦應聲而斷，讓巴布勒愣在當場。

　　“哈哈哈！這就是大趙最厲害的連發弩，我看也不過如此嘛！”巴布勒放肆的笑道。

　　薩日木拖出一副盔甲，手指發力，噗的一聲戳了一個洞，鐵屑紛紛揚揚的落下來。一絲嘲諷之意在眾人臉上浮現，隨即放聲大笑。

　　巴布勒忍住笑意，問道：“梁大人，大趙的軍備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哎！親王有所不知，大趙這些年來早就不注重軍備的打造，這些還是前朝留下來的呢！”梁瑞年痛心疾首的說道。不過他心中暗罵，為了找這些破爛，不知費了他多少功夫呢！

　　沒錯，這些老古董是梁瑞年費了大心思找出來的，專門哄騙這幫沒見識的胡人。這些年的雖然大趙確實軍馬疲敝，但是武器裝備的發展卻沒落下，那連發弩已經屬于被淘汰的老物件了，也多虧了梁瑞年能找出來。

　　巴布勒放心了，心完完全全放到了肚子里，這樣的大趙那什么和胡人相比，他想到，等回道胡庭，立即請大汗整合軍隊，來年揮師南下，一舉擊破大趙！

　　梁瑞年送走了這幫胡人，癱倒在椅子上心中長舒一口氣，心想可算是完成了那幫人交代的任務了，卻發現桌案上多一張紙，上寫道“做的不錯！”

　　當下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