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然再次走在熟悉的道路上,一個多月前,她剛剛到過這地方。
這地方的名字叫平安巷。
對,有平安寨的那個平安巷。
溫然:“……”
緣,妙不可言。
“到了,您請。”蘇美人在一處民宅停下來,掏出鑰匙,推開門,示意她先進去。
蘇美人關好門后,帶溫然走向東邊的廂房,她拍了幾下門,“哥哥,我回來了。”
“進來。”一道孱弱的聲音傳出。
“您是?”蘇澤學看到蘇美人身后的溫然,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木雕工具,疑惑的眼神看向蘇美人。
“我兄長,蘇澤學。”蘇美人向溫然介紹,隨后看向她哥哥,“這位是恩人。”
溫然眉毛一挑,蘇哲學?不知為何,只要跟“哲學”兩個字有關的東西都格外深奧。依照她有限的人生感悟,還無法理解哲學的高超境界。
好吧,扯遠了。
“您好,請坐。”蘇澤學凈手,尋出家中僅有的茶葉,沖泡好遞給溫然。
溫然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哥哥的靈根被震碎,我們沒有辦法接回來。”蘇美人開門見山,她想盡快把哥哥的經脈接好,內心擔憂她會反悔。
溫然:“我看看。”
蘇澤學隱晦的目光在蘇美人身上轉了一圈。他很清楚:想要給他接上散碎的靈根,修為要在地二品以上。這樣的人難尋且不愿與他們這等“賤民”接觸。妹妹找到這樣的人,付出的代價必定很高昂。
“妹妹、”
“快點!”
蘇美人高聲打斷他的話,見不得他拖拖拉拉,再磨蹭下去,萬一仙長反悔了,哭都沒地方哭。
蘇澤學的嘴唇囁嚅幾下,思索很久,目光挪到溫然身上,“仙長,能否告知她跟您的交換條件。”
溫然嗯了一聲,像是在思考答案,“大概是、性命?”
蘇澤學起身作揖,向溫然道歉:“舍妹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我不愿意她用自己的性命請您幫我接上靈根。”
蘇美人急了,恨不得上前一把敲暈他,“哥哥!”
溫然眉宇舒朗,沒有生氣。她饒有興趣地追問:“為何?”
她腦海里開始腦補妹妹為了就哥哥付出性命、哥哥死活不愿意、兩人開始爭執,最后哥哥無奈妥協的無聊戲碼。
蘇澤學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語言,緩緩道來:“我一直堅守的信仰是活下去而不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溫然一愣,真是有意思的答案呀。
蘇澤學接著說:“現在我靈根已斷,不能去冷月古林做任務,但我仍能借住其他謀生手段活著。既然我沒有走到即將死亡的深淵,就不需要其他的性命為我‘活得更好’而死亡。”
他的意思溫然了解,但還是想杠,“你沒有靈根,在神州就是徹底的‘賤民’,你怎么知道你還能活著?”
蘇澤學沉默了一會兒,依舊堅守自己的原則,“總有辦法的。”
溫然聳肩,扭頭看蘇美人,笑問:“你怎么看?”
蘇美人被她哥的話氣得小臉通紅,但又不能當著仙長的面破口大罵。他說的什么鬼話她不管,沒有靈根就活不下去才是她知道的真實世界。
“我的靈根換哥哥的靈根,這很公平。”她說了一句,走到蘇澤學的背后,用力一敲,被他接住。
蘇美人一招不成,順手撒了一把軟骨粉,讓他失去反抗能力。
“仙長,麻煩您了。”
溫然伸手,查探他的經脈后,對上蘇美人殷切的小眼神,說了句:“還行。”
蘇澤學的經脈斷裂,有一部分比較嚴重,接起來是有點麻煩。她得好好想想,該讓她付出什么代價比較好。
溫然運靈,注入他的經脈。
蘇澤學渾身一震,渾厚澄凈的靈力在他崩裂的靜脈游走,像一股暖流,撫平他靈根散碎的刺痛。暖流過后,是猝不及防的牽引,強烈的劇痛讓他渾身顫抖。它們像一雙無形的大手,把他體內的經脈揪住、繃直、扯到一起。這種感覺就像渾身骨折的人,被人強行掰正身體,把碎裂的骨頭一根根接好。
溫然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把他的經脈全部連接好,整個過程下來,把她積攢的靈力一掃而空。
溫然坐在一丈見方的庭院中,一邊嚼著肉干一邊感慨,“麻煩啊。”
“怎么突然嘆氣。”一道溫和的嗓音從她身前的虛空鏡傳出。
溫然想到桃花源的經歷,“要是他們反咬一口,殺人奪寶,可怎么辦?”
姜去寒建議:“那就殺了吧。”
準備茶點的蘇美人聽到她們的對話,嚇得一個踉蹌,驚恐的眼神看向溫然,連連擺手以證清白。
溫然像是接受他的提議,轉而問他:“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想你了。”更想我的錢。
當然,后面的話她沒說。
這段日子都沒有人陪她練劍,自己一個人好無聊,除了修煉她都沒有其他的樂子。
姜去寒望著她,像是識破她內心的小九九,似笑非笑,“真的嗎?”說完一愣,自己肯定是被她帶偏了,怎么會說這樣毫無營養的話。
他端正坐姿,嚴肅地回答溫然的問題:“十天內會回到山海城。”
“那你快點哦。”溫然覺得自己有點嬌氣。
突然想到什么,她腦中靈光一現,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姜去寒,用她認為很嚴肅的表情說:“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的身體屬于你自己嗎?”
“當然。”
“你的身體全部都由你做主嗎?”
姜去寒抬眉,“這是第二個問題。”
溫然催促,“快說!”
姜去寒點頭,“我的身體,自然是我的。想做什么也是我說了算。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所以我才覺得不太對。”溫然恍然大悟,接著說出領人匪夷所思的話。
“我覺得這樣是不對的。”她喃喃自語,強調:“你的身體不應該全部都屬于你。”
“嗯?有何不妥?”姜去寒對她的話有些不解。
“我這段日子約見了一位姑娘,她為了救她哥,承諾用靈根跟我交換。”溫然把這段日子的經歷娓娓道來。
“嗯。”姜去寒點頭,等著她的下文。
溫然:“正因為她的身體全部都屬于她,所以她能為自己的靈根做主。但這樣是不公平的,靈根是一個修士最重要的生命財產。它的交換應該被限制。如果把生命的最高財產交給個人處置,一定會導致強者對弱者的剝削。如果你的身體全都屬于你,我們可以假設,有險惡用心的人,他們借著‘公平交換’的名頭,強行剝奪他人的靈根。這種行為會不會成為一種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