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幾經猶豫，還是進入了食堂，坐在了小敏旁邊，卻不知道該和小敏講些什么，倒是小敏先開口了：

　　“其實我想明白了，他們發這個視頻，是為了流量吧？”

　　小姜有些小意外這個小姑娘竟然這么快就能想通各種緣由，便道：“嗯……表面上是為了熱度和流量，其實說到底了還是為了錢。”

　　“嗯……”小敏點了點頭：“不過我想不明白的是，他好歹也有很多幾十萬粉絲了，難道還差我這點流量嗎？”

　　小姜笑著搖了搖頭：“誰會嫌棄自己太熱呢？而且像他們這種人必須要依靠頻繁更新才能夠穩定住自己的粉絲，你看各個平臺上面的視頻都有好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播放量，其實視頻出處都不好說的，而且大部分也是十分不嚴謹的視頻，不過網民們就是喜歡看嘛，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能做文章的視頻，他們還不好好拿出來炒炒熱度啊？”

　　小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以前總以為在醫院里面見到的人性就很多了，沒想到網絡世界別醫院里還要復雜。”

　　這次輪到小姜無言以對了，醫院是涉及人命和人健康的地方，說醫院里面能看到很多人性小姜完全不反對，但醫院里面看到的人性大多是因為關心則亂，醫鬧也好、沖突也好，更多是因為病患及其家屬不能夠充分理解醫生或者醫生不能夠設身處地體諒病人所引起的，但在網絡之中是完全不一樣的，網絡就像一汪渾濁無比的深潭，你永遠看不到下面究竟是什么，謠言四起、無腦視頻頻出，經常浸淫其中的一部分網民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了，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分辨究竟哪個是事實、哪個是炒作，哪個是原創、哪個是盜版。

　　“其實這兩天我被騷擾得并不少，我還是第一次真正領略了所謂的網絡暴力的威力。”小敏見小姜不出聲，便主動說道。

　　“我聽說了……”小姜聽小敏這么說，心里也是有些難過，不過他也聽出來，小敏的語氣之中似乎很平淡，就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最開始我很怕，半夜突然有人打電話過來，然后謾罵、詛咒、問候家人，本來還睡得很好，電話接完心臟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也就沒法睡了，再就是有人打電話過來說什么出門小心點啊、走路注意點之類的，不過這兩天下來，現在我也習慣了。”

　　“你為什么不把手機調靜音啊？”

　　小敏笑著搖了搖頭：“我們醫院很少有護士晚上把手機調靜音的，萬一院里有什么急救任務缺人手的時候，電話來了接不到，沒到崗被領導批評事小，真因為就少了一兩個人導致一條人命沒了事兒可就大了。”

　　小姜默然，以前他從來不知道這些護士還有這么辛苦的一面，但也只能對此表示無奈，畢竟職業習慣或者說職業要求不能夠晚上手機靜音關機，那也只能承受這種壓力了。

　　小敏笑了笑：“其實從昨晚開始我已經習慣了，電話響了接起來，如果不是有急救任務的話，我就把手機放在一邊，聲音調到最小，他說什么我也聽不到，他說累了自然就掛了電話，我就睡我的，也沒最開始那么在意了。”

　　小姜看著小敏還掛著淚痕的笑臉，聽到小姑娘說這些，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陣酸楚，這是經過了怎樣的磨難，才能把這個女孩折磨成這個樣子，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小敏總算是開始一點點接受這個讓人委屈、憋屈甚至憤怒的事實，越來越變得堅強起來。

　　食堂的窗子開著，這個季節的江城總是多雨的，現在外面依然能夠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偶爾一陣涼風吹過，不由得讓人感覺瑟瑟發抖，小姜知道，對于小敏來說，網絡之中那些暴民給小敏帶來的寒意遠遠比現實之中的冷風更多。

　　“好啦，你也是來吃飯的吧？我這邊吃完了，你慢慢吃，我要回去休息了，這兩天沒休息好，今天晚上得好好地補一個覺，明天就要開始上班了，這兩天耽誤了很多工作，都是別的同事幫我做的，我再這樣下去的話，她們就該累壞了！”

　　說著，小敏站起了身，端著餐盤去收拾了，在小敏走到門口的時候，小姜不由地問道：“如果還有人來騷擾你怎么辦？”

　　小敏已經走到了門口，聽到小姜這么問，便轉過頭，微微一笑：“他們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吧，他們愛怎么騷擾就怎么騷擾吧，我還是我，我依然只做我認為我該做的事兒，如果真的還有類似的情況發生，我還是會繼續畫，哪怕就算之前給王大爺畫畫的時候知道會有人說我是擺拍，我依然會給王大爺畫畫！”

　　說罷，小敏便轉過身去，留給小姜一個背影，很快便不見了身影。

　　小姜看著食堂門口，怔怔出神，這個女孩給小姜帶來的沖擊太大了，哪怕知道要被人說是擺拍，依然會選擇給王大爺畫畫，這種勇氣和擔當，對于一個95后的小姑娘來說何其珍貴，恐怕也只有在這種也疫情爆發的時候，才能夠讓大家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小敏吧……

　　疫情之下，勇者恒勇。

　　小姜簡簡單單地吃完了飯，便向他自己的房間走去，他的房間在一樓和二樓之間樓梯的拐角處，剛剛走到房間門口，便看到了樓上走下來了一個人，那人看上去步子有些軟，看上去并不精神，小姜看向那人的面孔，雖然隔著面罩，但他還是看出來了來人便是楊純玉。

　　“嫂子？你這是怎么了？不舒服？”

　　小姜叫了楊純玉兩三聲，楊純玉才反映了過來，看向小姜，勉強露出笑容：“這兩天需要插管的病人有點多，大概有些累了。”

　　小姜不由得一陣心酸，雖然現在各地醫護人員已經趕到江城支援，但江城的病人增速也越來越快，醫護人員們的壓力依然特別大，沒想到楊純玉竟然已經累成了這個樣子，可是小姜知道組織楊純玉去工作是不可能的，便只是叮囑了一句“多注意休息”就和楊純玉分開。

　　回到寢室的小姜給寢室老大發了個信息，告訴老大多多關心楊純玉，老大對小姜無比感謝，但同一個寢室的兄弟，謝謝什么的說出來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