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移植之后,也許因為激素藥物的影響,向暖將近三個月沒有來例假,向暖忐忑不安,難不成這個年紀就要絕經了?主任說,“那你就等等吧,不著急,剛好休息恢復一下?!?p> 這一等又等到十月。
第三次移植,進手術室之前向暖對白堯說:“從今天起,你要叫我中隊長?!卑讏蛐χf:“好的中隊長,一切順利,加油!”
這次手術移植了最后三個凍胚。向暖好像完全想開了,隨它去吧!她下了手術床直接穿了衣服就回家了,上車動作麻溜得媽媽在后面直喊她“慢點慢點”。回家之后她也不天天躺在床上挺尸了,而是時不時起來這里逛逛那里吃吃。鼻炎又嚴重了,以前打個噴嚏都要捂著肚子輕輕打,生怕影響胚胎著床,現在她張大嘴巴就是幾個噴嚏。她很幸福地想,能跟這三個孩子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十幾天也是好的。
從前向暖移植第六天就開始用驗孕試紙測,這次向暖完全沒去想這回事,到移植后第十天,向暖猛然想起已經十天了,要不滿測一下吧。向暖把試紙一頭放進尿液中,看著試紙慢慢被浸濕,顯出一道紅色,然后很快又顯出一道非常明顯的粉紅色!比她前兩次懷孕顯現出的粉紅色更深!懷孕了?!
她興奮得叫起來,趕緊叫白堯和媽媽過來圍觀,一家子驚喜地捧著這張試紙仔細研究,向暖說:“會不會是試紙放久了回潮所以不準啊?”向暖立刻到房間拿出兩張新的試紙,一張塞給媽媽,一張塞給白堯,“給!你們倆,現在就去拉尿,去測一下!”媽媽和白堯非常不情愿地各自進衛生間去測了一下,他們的都只有一道杠!
“??!我成功啦!”向暖差點一蹦三尺高,“叫中隊長,快快!”
白堯趕緊忙不迭地連聲喊:“中隊長辛苦了,辛苦了!”
這最后一次移植,誰都覺得不再有希望了,而偏偏就是這個時候,希望來了。
對于這個時隔三年多都沒有喜訊再傳的家庭來說,這個久違的喜訊似乎讓即將陷入絕望的家庭又重生了。
終于挨到第十四天,驗血報告確認了向暖這次移植成功,受精卵成功著床,向暖這次終于可以升級到去排隊做B超的行列,而不是灰頭土臉地回家了。
14天后檢查B超,向暖這14天在家簡直度日如年,如坐針氈,一會兒擔心像第一次懷孕那樣看不到胎心胎芽,一會兒擔心像第二次懷孕那樣連孕囊都找不到。挨過了14天,很幸運的,這次在宮內順利地看到一個孕囊,發育良好,而且可以看到寶寶的胎心胎芽,可以看到寶寶忽閃忽閃的小心臟在跳動!向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的小模樣,小心跳,她忍不住激動,眼淚唰地就下來了,這么多年,她吃了多少藥,受了多少罪,看了多少冷臉??!
這一天,向暖終于從生殖中心畢業了,轉往產科建檔。從這天起,她就是名副其實的孕婦了!以前看著人家大著肚子步履蹣跚,她都羨慕得不得了,如今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順地享受孕婦的待遇啦!想著一個小生命在自己身體里萌芽生長,再過九個月她就可以把這個軟軟肉肉的小生命抱在懷里,向暖的心都融化了。
白堯趕緊去學校幫向暖請了假,學校領導對這對一直要不上孩子的雙職工倒是很支持,讓她安心在家養胎到生產。
接下來的日子是向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她每天安安心心地在家呆著,媽媽住在她家照顧她,婆婆時不時從縣城提點雞鴨魚肉給她補身子,白堯下了班就趕緊回家,陪著老婆院子里散散步,去海邊曬曬太陽,向暖就聽他說說學校,說說學生,她覺得“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就是這樣子的了。
向暖現在每天還是需要服用大量的藥物直到懷孕三個月,那段日子簡直是拿藥當飯吃了。不知道是因為早孕反應還是因為藥物反應,她孕吐得很厲害,什么都吃不了,可是又不能不吃,她很堅強地逼著自己一定要吃下去,哪怕最后又吐出來。
每個月的產檢白堯都會開車送她去。對于向暖這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人來說,每次產檢她都緊張得手心出汗,雙腿發抖,而每次產檢過關了就代表她和寶寶又闖禍一關,她就松了一口氣。第二個月產檢時她聽到了孩子的心跳聲,這真是最美妙動聽的節奏,心跳聲斯文秀氣,她覺得肯定是個女兒。
回家路上,她對白堯說:“我們前兩個孩子總是黏不住流產了,這個孩子我們叫她粘粘吧?希望她可以健健康康地粘著我一直到出生!”
她興奮地對白堯描繪剛才孩子心跳的聲音,看白堯無比羨慕、無比渴望聽到孩子心跳聲的樣子,她靈機一動說:“不然我們買個胎心儀吧,你在家也可以聽到我們粘粘的心跳啦!”
向暖后來一直記得白堯第一次聽到孩子心跳時的那一幕,那么興奮,那么幸福,那是第一次當父親的人從心底流露出來的掩飾不住的喜悅。
產檢有如過關斬將,終于一次一次地過關了,向暖覺得勝利已經在望了,轉眼孩子快五個月了,向暖偶爾可以感覺到很奇妙的胎動。
懷孕18周時向暖特別想看看孩子現在長成什么模樣,小手小腳可不可愛,是個男孩還是女孩,于是和白堯兩人到干媽那里做了個B超。白堯終于得以進檢查室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果然是個小女兒!他們倆看著屏幕上的小人一會兒摸摸臉,一會兒伸伸腳,真是個神奇的小家伙!白堯高興得合不攏嘴,一會兒說:“你看,長手長腳就像我?!幣粫赫f:“臉肥嘟嘟的,跟你一樣!”干媽檢查了各項數據,孩子很健康,很正常,對于爸爸媽媽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不知為什么,那天晚上向暖睡覺做了個夢,夢到一個鬼站在自己床頭,夢境太過于真實,向暖嚇得失聲驚叫起來,把白堯都嚇醒了。向暖這一生多多少少也做過鬼夢,可是從來沒有如此真實,真實到能嚇得自己在夢里尖叫的。向暖心里有點忐忑不安。
但第二天向暖也就忘了這個事。
向暖每天晚飯后會跟白堯或媽媽到樓下散步,那天晚上天已經黑了,向暖和媽媽照例準備下樓,爸爸勸她們天晚了就別去了,怕撞見什么不好的東西,向暖對此嗤之以鼻,覺得簡直是無稽之談。家樓下院子里平時有野貓,也不怕人,開始向暖也并沒有注意,后來她和媽媽都注意到有一只黑貓一直跟著她們,而且邊躡手躡腳跟著她們邊盯著向暖,金黃色的瞳孔在夜色里很是嚇人。嚇得兩個女人趕緊上樓回家了,到家后媽媽噓了一口氣,“以后天黑還是別出去了,你懷孕了還是不能大意?!畢蚺B連點頭。
兩周后是五個月的產檢,五個月了,向暖已經很安心了,再也不怕粘粘黏不住了。她躺在床上,醫生拿著胎心儀找胎兒的心跳,可是左右沒找到,她看醫生臉色越來越嚴峻,自己心里也開始發毛。醫生說:“要不你去檢查個B超吧?我給你開急診。”向暖心都要跳出來了,可是五個月了能出什么問題呢,兩周前還看到女兒活蹦亂跳的呢!向暖此時還并沒有往最壞的地方想。她捂住即將跳出來的心臟,鎮定了一下,和白堯往B超室走去。
B超醫生探頭往向暖肚子上一放,輕輕說了一句:“哎呀,你這都沒胎心啦!”
向暖一下子坐起來:“不可能啊!我兩周前看了還是好好的??!”
B超醫生示意她冷靜點,躺下:“你看,這個孩子最多18周多,這是胎心,已經沒有心跳了,而且都泡得變形了!”
向暖拿著B超單,哭著走出檢查室,她不能相信這個殘酷的現實,白堯也不敢相信,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么說沒就沒了。
產科醫生對哭得不能自己的向暖說:“你回去準備一下,下午就住院,要趕緊安排引產手術了?!?p> 向暖怎么能讓人就這樣從她肚子里拿掉這個孩子??!她流著眼淚求醫生:“醫生,你再讓我跟孩子多呆一會兒,馬上就過年了,你讓我帶她過完這個年!說不定她還會好起來呢?”
醫生愛莫能助:“我知道你難過,你要堅強一點。絕對不能拖,心跳沒了不可能恢復的,而且你這個孩子已經沒了這么多天,拖久了會宮內感染,以后你孩子就沒機會再回來了!”
向暖和白堯兩人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哭了好久,任由來往的人看著他們哭,他們也無所謂,他們現在還有什么好有所謂的呢?不曾擁有過也許還沒那么難過,最痛最殘忍的是擁有后再無情地剝奪,而他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進醫院前還滿心歡喜,如今卻有如在煉獄中煎熬,向暖不知道命運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