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這個時間,車也也當上了爸爸,有了一個可愛的小棉襖。車也結婚多年,阿燕一直懷不上孩子,醫生說可能與那次流產有關,也可能與家族遺傳有關,誰知道呢。他們做過試管嬰兒,但沒成功,阿燕也對車也說過,愿意離婚,讓車也去找個正常的女人生孩子。車也最后沒有這么選擇,也許是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也許是時間久了,她已經成為他的習慣。后來一個偶然的機緣,車也和阿燕到國外找人代孕,終于得了現在這個“千金”。
向暖和白堯結婚后,一直折騰于生孩子、養孩子的事,車也慢慢淡出了向暖的記憶。向暖也會偶爾想起車也,也給車也打過一個電話,她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她找了一個很拙劣的借口,電話接通后她對車也說:“辦了個套餐,移動每個月有送話費,結果每次都用不完,挺虧的,這個月決定打個長話把它掙回來,就打電話找你隨意聊聊。”
車也在電話那頭笑得捧腹。
電話里向暖得知他們也在做試管嬰兒,也在努力想要個孩子,感慨命運如此相同。
后來,彼此的微信朋友圈里可以看到,各自有了孩子。向暖也看到車也的老婆,一家三口,笑得甜蜜,她把照片仔細放大看了又看,這個看起來普通的女人得到了她的男神,心里便有點酸酸的,不是滋味,但隨即孩子的哭聲笑聲便讓她忽略了這一絲酸楚。
搬回自己家后,向暖緊崩的神經放松了一些,說真的,和白堯一起住在爸媽家時,向暖的耳朵時時是豎著的,白堯敏感,媽媽是個直筒子,口無遮攔,很多時候她都必須豎起耳朵,提高警惕,聽到媽媽口風不對,她便趕緊出來救場。媽媽確實屬于說者無意,說得好聽叫做性格直爽,比如那次她指責“你們太自私了!”如果換成“你太自私了!”那后果輕重是完全不一樣的。
很多時候救場是于事無補的,白堯仍舊會有怨氣,向暖又心疼媽媽,受了累還得不到好,兩人便會為了彼此父母爭吵起來。人家說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可他們一人睡一間房,只有吵架沒有和,而隔閡如果沒有及時消除,就會在心里根深蒂固。
搬回自己家,他倆又睡回一間房了,可是中間隔著個小萱,也做不了什么,但總算是在一張床上,感情總算是修復了那么一點點。
寒假過得還算愉快,婆婆大部分時候回縣城,基本就是小夫妻倆自己帶著孩子,日子簡單快樂了許多。
馬上就開學了,婆婆從縣城搬了過來,再不情愿也沒辦法,親家已經幫著把孩子從兩個多月帶到快一歲了,回家照顧老父老母也是屬于合理理由,她沒辦法再推脫了。向暖忙前忙后,開始上班,婆婆就要一個人在家帶孩子了,她得準備好一切。首先,要先教會婆婆沖奶粉。
她對婆婆說:“媽,先放水,再放奶粉。60毫升水就是一勺奶粉,這樣如果兩勺奶粉就配120的水,三勺就是180。”
向暖說得太復雜,婆婆沒有讀過書,一時記不住。向暖想了想,“不然我畫給你吧!”于是找了紙筆開始畫。沒料這個舉動刺傷了婆婆敏感的自尊心,婆婆覺得這是兒媳婦故意在諷刺她沒文化,她臉一拉,轉身出去了。向暖一個人尷尬地站在那兒,很久沒跟婆婆相處,讓她都有點忘了這個婆婆是很難相處的。
不過還好,開學了,向暖可以出去躲一躲。向暖和白堯春節前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一居室,他們知道長期跟父母住在一起帶孩子,勢必會產生很多矛盾,打算等裝修好了、小萱大一點一家三口搬到學校附近的一居室去,這樣既能兼顧工作,又有時間陪伴孩子。所以現在,工作和裝修,讓向暖可以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必回家跟婆婆相處,以避免不必要的矛盾。向暖打的小算盤白堯也心知肚明,但他知道自己媽媽難相處,也就默許了老婆的小算盤,而且他工作比向暖繁瑣繁忙,裝修的事也只能交給向暖。
婆婆時常對白堯抱怨向暖下了班也不回家帶孩子,白堯有時也會替向暖打打幌子。
向暖是第一次全權負責裝修大事,以前房子裝修都是由午小拾一手操辦,她只要坐享其成,這次這個連裝修流程都搞不清楚的女人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她只能把整個工程包給了裝修公司,裝修公司讓她買什么她就趕緊的去買,不會看貨就只能看價錢,最多假模假樣地過去監監工。
一天中午,白堯和向暖吃了飯,向暖對白堯說:“哎,下午還要開會,中午等的時間那么長,要不我們回家看看小萱?有點想她啦,她在外婆家帶慣了,不知道現在跟奶奶在一起習不習慣?”
白堯點頭:“好啊,不然晚上我倆都晚自習,早上我們出門她還沒醒,等晚上我們到家她又睡著了,一天都見不著我們。”
兩人一拍即合,開著車飛奔回家了。
一開門婆婆正在抱著小萱泡牛奶,見夫妻倆都回來了,話閘子就打開了,她不停抱怨道:“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萱從早上就一直粘著人抱,不抱就哭,一個上午也不睡覺,到現在也不睡,我到現在早飯都沒吃。”
白堯和向暖連忙把女兒抱過來,讓婆婆趕緊去吃飯。向暖給小萱喂完奶,白堯抱過去逗女兒玩,準備哄她睡覺。
向暖刷好奶瓶,想著婆婆今天忙得連早飯都沒吃,估計也沒時間給奶瓶碗筷消毒,就想能幫著做點什么再走,于是就把小萱的奶瓶碗筷拿出來放在鍋里煮了消毒。婆婆這時吃完了進廚房洗碗,一看向暖在煮奶瓶,臉色就變了,洗碗時把碗摔得乒乒乓乓,向暖以為婆婆是累了心里煩躁,就對婆婆說:“小孩子就是這樣,媽你趕緊去休息一下吧!”婆婆沒吭聲,一扭身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婆婆又氣呼呼地走進來,對向暖說:“小暖啊,平時奶瓶碗筷我可都是有消毒的啊,是今天你女兒一直纏著我我才沒時間的!”
向暖看著婆婆,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她,使得她對自己語氣那么沖,向暖對婆婆說:“我知道啊,我是怕你累,想幫著做點事啊。”
婆婆用鼻子“哼”地冷笑了一聲,扭身走了。
向暖看著鍋里撲嚕撲嚕沸騰的水,想到自己經常莫名其妙惹一肚子氣,眼淚就掉下來了。想想自己在家也是嬌生慣養,連父母親的氣都不受的,時常與父母頂嘴爭執,而在公婆面前百般討好忍耐,做小伏低,外人卻可以肆意給自己臉色。
還是太脆弱!向暖想。她擦干眼淚,既然怎樣都討不得婆婆歡心,那她也不要憑白再受窩囊氣了!她暗暗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以后這個老太婆如果再這樣對我,我必定進行回擊!你又沒有生我養我,我也有工作,又不靠你家兒子養活,憑什么這樣看你臉色!
公公不至于如此蠻不講理,但也是性格挺橫的人,向暖平日有點怕他。向暖雖然從未跟他有過正面矛盾,但向暖對他印象也不大好。每次婆婆哭哭啼啼去跟他告狀,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護短,從來不問真相,一味相信婆婆單方面的說法,似乎他從不知道他的老婆會瞎掰亂造。他倒從沒有對向暖不客氣,但他會找白堯算賬,而且會給白堯灌輸階級斗爭的觀點:
“我們是農村人又怎樣?我們不也把你養這么大?”
“你媽媽是沒文化,但是沒文化不代表不會帶孩子。”
白堯聽得多了,內心總是會有點觸動,會同情自己父母,會覺得向暖和她家人跟自己家人是兩個階級的人。
這就是心理暗示的影響。白堯父母潛意識里是看不起農村人的,可是他們自己又偏偏是農村人,所以他們心理上自卑又要強,這種心理暗示導致了他們覺得所有城里人都是瞧不起他們的,即便向暖和她爸媽只是就事論事,他們也會覺得這是在針對他們,在指桑罵槐,敏感會讓他們立刻豎起全身的刺來防備。
所以,向暖就是全身是嘴也是說不清的。
回學校的路上向暖對白堯說起剛才的事,她問白堯:“你說,什么樣的媳婦你媽才會滿意?!”
白堯哈哈一笑:“我就是給她娶個仙女她也不會滿意的!”
這話倒把向暖給逗笑了:“嗯,你丫心里有數就好!”
白堯看看老婆:“如果你早知道我媽是這樣的人,你還會跟我結婚嗎?”
向暖仔細想了想,很誠實地回答:“不會。”
白堯沒有接話,過了很久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媽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