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向暖大晚上帶著兩個孩子提著行李回到家,向暖爸爸大吃一驚,聽明原委之后,便趕緊打電話給向暖媽媽讓她買最快的機票回來。向暖給洪杞去了電話,讓洪杞幫忙去她老家物色一個可靠的保姆,洪杞吃驚地問她:“真的打算離婚嗎?你只是一時賭氣啦,還是考慮清楚,你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將來會很辛苦!”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讓我再想想。”向暖回答到。
夜深了,沐沐已經在懷里甜甜地睡著了,她看著沐沐酣睡的小臉,圓乎乎的輪廓,時不時吧咂吧咂肉肉的小嘴,這就是她夢想中的孩子。她渴求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成了真,怎么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當初有了小萱和沐沐,以為人生總該幸福安定下來了,再也不會動蕩,可如今婚姻卻再一次走到破裂的邊緣。
向暖迷迷糊糊正要睡著,忽然聽到爸爸房里小萱大哭起來,哭喊著:“爸爸,我要爸爸!”
自從向暖肚子大起來后,小萱便一直由白堯帶著睡,都說孩子跟誰睡就是誰的孩子,小萱的小腦瓜里就覺得:媽媽是弟弟的,爸爸是她的。現在她的爸爸突然消失了,她當然不適應。尤其是晚上,孩子更是要找她最親近的人。
小萱的哭鬧把沐沐也吵醒了,兩個孩子一起大哭起來。爸爸對向暖說:“小暖,你要現實一點,你看這兩個孩子,你一個人根本帶不了,爸媽現在還能幫你多少年?生活中哪里能沒有矛盾的?孩子還那么小,你要多為他們想想,你現在是媽媽了,不是單身,肩上有責任。”
向暖好不容易把兩個哭鬧的孩子安撫睡著了,靠著床頭,眼淚簌簌地往下掉,離婚也并不是她的本意,她怎么不知道孩子那么小不能沒有爸爸?公婆雖然令她厭惡,她和白堯之間也不復從前,但也不至于到離婚的地步。只是今天晚上一時氣惱,沖動之下的決定,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她不知如何收回。
第二天早上的太陽升起,照在向暖身上,向暖恍恍惚惚,好像昨晚發生的事是做了一個夢,可是她卻真真實實地身在爸媽家了,這讓她意識到,昨夜的那一場鬧劇,不是夢可以醒,而是無可挽回的現實。
小萱又回到從小生長的外公外婆家,可高興了,孩子就是這樣,只要有玩具,就不會有煩惱,他們有時真是令人羨慕的,吃,睡,玩,就是生活的全部,高興就開懷大笑,不高興就放肆地哭,就是這樣簡單。到了傍晚,小萱突然想起什么,跑到鞋柜邊上拿出爸爸的拖鞋,整整齊齊擺放在門口,還跑去拿了一瓶可樂放在入門的柜子上,有點得意地奶聲奶氣地對向暖說:“爸爸鞋鞋,爸爸愛喝。”
向暖看著不到兩歲的小萱,忍不住抱著她哭了起來。是啊,自己怎么就不能為了孩子忍一忍?兩個孩子真的要從那么小就沒有爸爸嗎?
有時候,人生往左或往右,就是在于一個念頭,在于一時之氣。
當天晚上,向暖媽媽就急急忙忙地坐飛機趕回家了,媽媽回來了,向暖好像有了主心骨,有媽媽在,起碼能幫她解決后顧之憂,兩個孩子不至于讓她手忙腳亂。
晚上安頓好兩個孩子睡著之后,媽媽對向暖說:“你真的打算離婚嗎?”
向暖搖搖頭,“昨晚是一時火氣上頭。當然,怨氣是由來已久的,你也知道我公婆,我現在看到他們就忍不住心底厭惡,而我和白堯,這兩年被家庭之間的矛盾消磨得不比從前了,兩個人不再同心,他維護他的父母,我維護你們,互相拉扯,彼此較勁。我累了,我其實對婚姻挺失望。”
媽媽對向暖說:“你和白堯之間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矛盾,沒有出軌,沒有家暴,無非就是因為父母而不和。可是你不會跟他父母過一輩子,你后半輩子是要和白堯一起過。等我們幫你把孩子帶大一點,你們可以自己帶了,我們也不會再攪在你們中間。忍忍也無非就是三五年的事,何必讓孩子從小就生活在單親家庭,讓人歧視?你自己當老師,你不清楚單親家庭對孩子的影響嗎?誰家沒有矛盾?我和你爸爸吵了一輩子,到頭來還不是老來做個伴?你以為多少夫妻到最后真的還有多少感情?如果你并不是真的想離婚,你明天就去找白堯談談,認個錯!就沒事了!”
向暖點點頭。
第二天,向暖打電話給白堯,約他談談。白堯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傍晚的海邊,白堯和向暖坐在車子里,沉默了很久,彼此都不知該從何處開口。這個海邊他們以前沒有孩子時經常來,散步,騎車,吹吹海風,自從有了孩子,兩年了,他們倆都沒有獨處過,不是一家四口,就是一家六七口,這樣的獨處,這種情況下的獨處,讓他們覺得很尷尬。
向暖最后下了很大決心,決定先開口道歉:“白堯,對不起,我昨天不該跟你和你爸媽起沖突的。能原諒我嗎?”她碰了碰白堯的手臂。
白堯一下子把手臂縮回去,好像向暖身上有毒似的,他看著向暖:“你覺得這樣輕松的一句對不起,就能輕而易舉地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嗎?你我之間的矛盾已經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了!”
向暖一看他這個反應,心就涼了下來,但她還是忍住失望,好聲好氣地對白堯說:“我們之間沒有什么原則性的問題,只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矛盾,比我們狗血的劇情還多著呢!我愿意向你、向你爸媽道歉,原諒我吧!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有一兒一女,多少人羨慕啊。”
白堯沉默了好久:“人家看到的只是表面,看不到我們過得一地雞毛。我對你早已經沒有感情了,你跟當初我認識的你已經不同了,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繼續下去對你、對我都不公平。”
向暖苦笑了一下:“我也早就知道你對我沒感情了,從我懷沐沐六個月時就知道了。”
“是,所以當時知道有沐沐時我并沒有特別開心,可是如果我讓你把他打掉你會肯嗎?”
向暖吃驚得叫起來:“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
“對,所以我只能讓你把他生下來,可是我覺得這簡直是老天爺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白堯,你說這么殘忍的話,沐沐長大了你讓他情何以堪!”向暖擦了擦眼淚,她替兒子覺得委屈、不公,“是,我在懷孕六個月時就感覺到你的不同了,只是我沒有想到在更早的時候你就已經對我沒有感情了,我真是后知后覺啊!那你跟我上什么床?懷什么孩子?你把我當什么了?”
白堯沒有說話,半天才無奈地說:“是啊,就這一次,所以說沐沐是老天爺跟我開的玩笑!”
向暖此時對兒子的心疼已經大過于自己所受的委屈,她平靜了很久,決定不再糾纏,過去了就過去,重要的是將來:“白堯,你所說的,我都認了,沒有感情我們再慢慢培養,你覺得我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況且我們現在不能只為了感情而活著,我們得考慮一下孩子啊,他們還那么小,他們需要爸爸啊!”
白堯搖頭笑了笑:“小暖,你問問自己,你對我還有感情嗎?”
向暖突然被這么一問,不由得猶豫了一下,“有……”
“你看,你自己都說得那么勉強,那么猶豫。”白堯頓了頓,繼續說:“你知道我們之間問題出在哪里嗎?你自從有了孩子之后,眼里心里就沒有其他人了,我是爸爸,我在孩子面前連個屁都不是!”
向暖一時語塞。
突然之間她明白了,自己這兩年確實錯了,丈夫,妻子,孩子,這三方應該是力量均衡,才能構成一個穩定的三角關系,任何一邊用力過猛,這個三角形都會輕易崩塌。向暖中年得子,經歷過太多失去,所以不免把重心全放在兩個孩子身上,而忽略了丈夫,導致了穩定三角形的失衡。
向暖點頭:“我明白了。再給我一個機會補救吧?”
“我說了,我對你早已沒有感情了。”
向暖正要繼續做白堯的工作,手機響起,是媽媽打來的:“小暖啊,談完了沒有,趕緊回來,沐沐哭了很久了。”
談話只能匆匆結束。
白堯趕緊開車送向暖回家。到家樓下,向暖對白堯說:“上去看看小萱和沐沐吧,孩子想你了,小萱每天晚上都把你的拖鞋擺在門口,拿了瓶可樂放在柜子上,說爸爸愛喝,問你什么時候回來。”向暖說著孩子,忍不住又掉眼淚。
白堯眼里含著淚水,終究不肯上樓。
向暖看著車子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