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七八里路,已到江寧城東門。
宋代并不需要路引也不實行宵禁,對于熱愛旅行,周游天下的人來說實在是最好的福利。
進了城,他閑庭信步,從城東至城南,穿過長街,沿著秦淮河岸一直向前。
此時正是未時,天色尚早。
連續(xù)下了幾天雨,江寧府城內廊院閣樓,青瓦白墻被雨水沖刷得分外干凈。
雨漸歇,天色稍稍明朗。
行人攘揚,酒樓飄出醬油、焦糖混著熟肉的氣味,跑堂的吆喝聲和廚子刀勺聲響成一片…….
秦淮河上畫舫流連,時有穿著古代服飾的女子、船工身影乍現(xiàn)。
煙橋畫柳,風簾翠幕.......
活的清明上河圖在眼前徐徐展開。
其景致和風情是千年后的山寨景觀無可比擬。
如斯美景,讓人頓生興衰成敗的歷史感喟。
如果趙頊沒有那么早就掛掉,王安石能再度出山…….
兩人君臣三度聯(lián)手,宋朝的命運是否會改寫,歷史的走向和大勢會否不一樣?
落后意味著挨打……
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秦洛更能深切體會到“富國強兵”對國家的重要性。
可以的話,就阻止五路出兵,伐夏大敗;
退而求其次不要讓永樂城悲劇重演!
但要改變和推動歷史絕非易事。
跟老謀深算的古代職業(yè)謀士相比,秦洛自認非專業(yè)。
他有超越千年的歷史眼光,但不一定有超越千年的智謀。
他只能在歷史腳本中客串一下謀士的角色。
.....
到得夜色四合,烏衣巷、夫子廟這一帶臨河的街道與后世無異,燈火通明,人頭涌動。
秦淮河上已經(jīng)滿河燈火。
各式畫舫穿棱往來。
鼓樂笙歌、杯籌交錯。
襄中羞澀,秦洛自然不會選擇那些描彩漆金的大畫舫。
他選擇了一條由簡陋的烏蓬船改造的游船。
船上搖擼的是一個看上去滿臉愁苦的老人,即便有生意上門,也難得開懷。
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們,大概日常連飽飯也吃不上,憂愁是情理之中。
秦洛多給了十幾文錢,老人答應可帶他暢游秦淮河。
沿河而下,風光無限。
漸離繁華的燈火,河面漸漸開闊也漸趨昏暗。
沒有船只在近旁,只有水流汩汩。
秦洛正自臨風而沐,前面夜色之處忽現(xiàn)一龐然大物。
竟然是一艘大畫舫。
與別的畫舫燈火通明不同,這艘畫舫燈光過于黯淡,風中隱隱傳來刀劍相擊之聲。
空氣中浮卷起血腥之氣。
秦洛身體倏然緊繃。
直覺讓他感到危險的氣息。
秦洛招呼老梢公一聲。
老梢公也顯是發(fā)覺不妥,一下子亂了方寸,船沒有遠離畫舫,反而離大畫舫更近。
秦洛剛向后艙邁了一步,一抹黑影就從畫舫中躍身而下。
緊接著,畫舫舷邊出現(xiàn)四個人影。
空氣中有弓弦扣響的聲音。
秦洛猛然伏低身子。
箭如飛蝗向這兒覆射而來。
那個老梢公還沒有來得及躲避,胸口中了兩箭,倒伏在后艙,已無生息。
秦洛順舷邊悄然滑下水中。
那四個人射過一輪弩箭后,飛躍而下,分立于小船四角,四下查看。
秦洛屏息靜氣,一只手扶在舷邊,整個身體浸在水中,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他所處的地方是陰影之處,料來不易察覺。
有人一腳將那個老梢公的尸體踢下水中。
“咚“的落水聲音響起時,秦洛暗叫一聲”不好!”
破風疾響,弩箭鋒茫劃破暗影,朝他激射而來。
這些顯然是經(jīng)驗老到的殺手,他們感覺到船身的不平衡,然后借將尸體踢落水時猛施殺手。
秦洛急沉下水。
密集的射擊接踵而來,帶著死亡的寒芒穿透暗黑的水幕。
黑夜中展開一場毫無懸念的殺戮。
即便是水的阻力也無法阻擋利箭激射的速度。
黑衣人連番將弩箭壓射入水中,聽到箭矢楔入肉體的聲音仍然不停歇,直到水面浮起一具人形狀物,他才停了手。
在水面上冷冷地脾睨一番,感覺中箭的人已經(jīng)死透他才收起弓弦,從腰間解下一道長索。
秦洛被提離水面。
黑衣人將他卷起來再摔在船上。
他倒伏在地,一動不動。
“是同伙.....從水中準備偷襲。”
“割下他的腦袋!”為首的黑衣人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一邊吩咐道。
白光朝秦洛揮去。
伏地的青色身影忽地如冬蛇復蘇,飛掠而起。
黑衣人瞳孔驟然收縮,青影高速突進,一條血線隨之帶起,揮刀之人連刀帶人被拋落水中。
局面瞬息驟變。
剩下的三個黑衣人處變不驚,旋即飛撲而前。
三人圍攻秦洛。
這些人并非武功低下的學院武學生,而是經(jīng)驗老到,武藝高強的殺手。
刀刀致命。
秦洛雖然手持的武器只是一支羽箭,又以一對三,但作為專業(yè)人士,近身博殺的素質完全展現(xiàn)出來。
挑、劃、戮、轉……
羽箭劃出跟任何刀刃都不同的詭異弧線,角度刁鉆,高速突進,秦洛在間不容隙的閃避中實施奇襲。
極速而又沛然不可御的攻勢……
三名黑衣人左支右絀,險象橫生。
水中另一道身影于此時從背后悄然躍起。
等黑衣人驚覺有人背后偷襲時,一名黑衣人的半片頭顱已被削了下來,人還沒倒地,已然氣絕。
刀風呼嘯,紛亂的金屬擊打聲密集響起,刀光和人影絞在一起,高速交錯之間,有血珠飛濺,如雨落下。
一名黑衣人肢體殘缺朝后飛倒,落地已無半點聲息。
最后一人想躍入水中,但終是遲了一步。
擲出的短刃帶著死神的寒芒,將他釘在船頭。
一切只是發(fā)生在瞬息之間,三人便已無生機。
江風過處,最后站著的,只有秦洛。
從水中躍起殺人的人竟然穿著一身翠綠裙裝。
濕漉漉的衣裳緊貼在身上,顯出形體修長,曲線盡現(xiàn)。
竟然是個女子。
她潛藏于水中,隱忍不發(fā),直到秦洛殺人,她才伺機一舉擊殺其余三人,實是極厲害的角色。
此時,船已經(jīng)無聲遠離那艘大畫舫,繼續(xù)順流而下。
秦洛與女殺手相距不足五步的距離,感受到的并不是香艷,而是濃烈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