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后面沒有監控的小巷子。

　　席林以前在這里上過學，知道學校后面的小巷子很多，但沒有監控的很少，一般學生和外界混混打架斗毆的也只有那么幾個。

　　找了兩個就找到了。

　　四周無燈，人群不停地涌動，對著某個位置拳打腳踢，離得不遠，卻只能微微地借著星光才得以辨識。

　　席林只見過連渡一次，回頭看沈佳熙，用眼神問：“是連渡嗎？”

　　沈佳熙點點頭。

　　他讓她到巷子旁不顯眼的一處，抱著他的外套蹲在原地別動。

　　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在黑漆漆的夜里，小巷子里的打斗聲漸漸變大。

　　他的眉眼染上了一層不可捉摸的狠戾，但是在看見沈佳熙時候都變了擔心和慶幸。

　　他不慶幸沈佳熙沒有沾染上這些事情。

　　她像白紙一樣單純，染上一點都是傷害。

　　他俯首揉了揉沈佳熙的頭發，她的頭發和她這個人一樣，軟軟的。

　　席林起身向巷子深處走去。

　　黑壓壓的一些人，放眼估算有二十來人，持刀帶棒，對墻角的連渡步步緊逼。

　　席林之前大場面也見過了不少，自然不會被這些小把戲嚇到。

　　“嘖嘖，”席林倚在墻邊，故意挑釁道：“這是干什么呢？小孩子過家家？”

　　為首的那個脖子上一圈紋身，像圍脖一樣。

　　圍脖哥聞言轉身看了席林一眼，抬腳抵在連渡的胸口的傷處，痛得連渡倒吸一口冷氣。

　　“那是你幫手？”

　　連渡：“沒有……他……不是……我……幫手”

　　席林：“路人見義勇為，不行？”

　　“你最好別多管閑事！”旁邊的高個子男孩兇道，另一個還用手做了個殺人的手勢。

　　席林發笑，這比他當年二多了。

　　“勸你們放他，不然有你們好受的。”

　　他只身走到圍脖哥面前。旁邊的小弟作勢要打他。

　　圍脖哥看他絲毫不慌，不知他帶了多少人，不敢輕舉妄動。

　　席林露出一種蔑視的眼神，像是看“垃圾”一樣。

　　他沒想到這些人這么不敢打，徑直穿過人群，扶著連渡站立起來。

　　圍脖哥想著老大吩咐他的，一定要打得連渡半條命沒有，著人攔住他倆。

　　“小子，今天你可以走，他必須留下。”

　　席林眼都不帶眨地挑釁道：“我要是不呢？”

　　圍脖哥見席林不識趣，一時血涌心頭，大手一揮：“兄弟們，兩個一起打！”

　　先是幾個人圍到他們身后，給連渡來了一腳，連渡差點跪倒在地。

　　前面小弟重重的一拳砸在席林的臉上，他不躲，瞬間血從嘴角溢出。

　　那小弟得逞，以為席林是紙老虎假威風，又憋著一口氣再次想將拳頭落在席林的臉上，卻不料半路在空中被席林截下來。

　　席林一手扶著連渡，另一只手包著那人的拳頭發力向后扯。

　　那小弟吃痛地順著席林的手跌倒，席林又側身給他一腳——直接摔在了地上。

　　一旁，幾個人見勢不妙，暗示一起上。

　　席林即使眼疾手快也不能面面俱到，雖然打趴下不少，但是臉上和身上都在亂中挨了幾拳。

　　他依舊站在遠處，硬撐著不讓自己后退一步。氣勢上絲毫不輸于對方。

　　剩下的看席林不是打得過的，一齊涌到了連渡跟前，拼命地拳打腳踢。

　　席林心想，這些人還真是毫無招數可言，完全是亂打的。

　　連渡早已支撐不住了，不想拖累席林主動退回席林身后，讓席林自己以少敵多。

　　沈佳熙在原地等不來席林和連渡，聽見巷子里肉體愈加激烈的碰撞響聲，心一緊。

　　她從席林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機，低頭按了110和120。

　　一陣警笛長鳴和滴嘟滴嘟的聲音停在這個巷子前，帶走了浩浩蕩蕩的幾十人。

　　沈佳熙跟著席林來到派出所。

　　她進門就看見席林，他的眼睛像是會說話，委屈巴巴地看著沈佳熙。

　　屋子里燈光不算太亮，她卻清晰地看見男人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毫無血色，嘴角還有一塊紫青的傷，血液凝結。

　　沈佳熙的心揪在一塊。

　　參與打架的男孩抱頭蹲成一排，放眼望去，席林的傷居然算是最輕的。

　　圍脖哥先指控道：“警察叔叔！是他！他打人的！”

　　被指的席林裝作一臉無辜。

　　“他還裝，警察叔叔！你看他！”

　　他們一口一個警察叔叔，叫得警察頭大。

　　警察：“你們為什么打架？”

　　圍脖哥：“是他先挑的！”

　　席林委屈巴巴：“我沒有，我看見他們幾個人圍著一個男孩拳打腳踢的，我就見義勇為，讓他們放了他。我原本也不想打架的，是他們先打我的……”

　　“我們就教訓了他一下，警察叔叔你看看我們傷成什么樣子了？！”

　　圍脖哥又想說什么，卻被警察搶了先。

　　“這么說是你們先動手的？”

　　“可是他把我們都打成什么樣了啊？”一旁的小弟還不死心。

　　警察又問道：“是不是？”

　　圍脖哥百口莫辯。他似乎知道為什么席林剛才那一拳不還手了。

　　警察讓他們錄了口供才放他們走。還一個勁地夸席林見義勇為，面對黑惡勢力不低頭，勇于斗爭，是新時代少年的好榜樣。

　　“但是以后要先報警，知道嗎？”

　　席林使勁點頭，一副乖孩子的樣子：“嗯！”

　　“那警察叔叔我們先走了！”

　　“拜拜！”

　　“拜拜！”

　　沈佳熙還是不放心席林，打車來到醫院。畢竟他的傷和她有著直接聯系——他是為了幫她才受傷的。

　　車上，席林睡倒在沈佳熙的肩頭。

　　男人似乎很累了，但呼吸均勻，噴在她脖子上的氣息和他外套的味道是一樣的。

　　那種淡淡的薄荷清香給人安靜舒心的感覺，和席林這個人一樣。

　　沈佳熙看著席林的睡顏，這人很好看，眉眼有種銳利的感覺，但只要薄唇微微上揚就讓人感覺到漫不經心，似乎沒有什么攻擊性。

　　對于這個人，她想跟著自己的心走，她想用自己的感覺去認識席林——他是第一個會為了沈佳熙打架的人。

　　她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內心。

　　她低頭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席林聽見，嘴角不可察覺地上揚了。是啊，這是他喜歡的人，那么善良，那么美好。

　　醫生說只是皮外傷，有些淤青很正常，過幾天就好了。只不過身上的傷倒是有點令人擔心，要好好保護，明天做個CT，仔細檢查檢查。

　　醫生用酒精給席林消毒包扎，沈佳熙站在一旁看著都疼。

　　席林自然地牽過她的手，感受她的緊張。

　　他輕輕地揉著她的手，讓她安心。

　　其實席林之前打架大大小小的傷一堆，甚至還進過好幾次搶救室，但他就是命大活過來了。

　　當朦朧之中血染紅了白色的床單，痛苦一遍又一遍地刺激他時，他真的想過放棄。他感到自己像是這個世界多余的一塊。

　　這些連周晴都不知道，那些年她忙著事業，沒有人管他怎么樣，更沒有人為他擔心，哭泣。

　　而現在終于有個人需要他，有個人關心他，他感覺自己終于有了歸屬，他不是世界的累贅。

　　他這次下手還輕了，原本想讓那群人再打他幾下，讓沈佳熙多抱著自己哭會兒。后來又怕沈佳熙自責，盡量別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狽。

　　或許是因為遇到可愛的人，生活一下子不艱難了，傷也好，痛也罷，一下子就沒那么心酸了。